“此乃门主在吴兴时修的奏本,陈的是十年前,汴州节度使孙骞大人谋反和先太子冤案之隐情。如今在下又查出了一些新的线索,便又修了一份奏本。若荆楚战事顺利,殿下可于恰当的时间上呈陛下。”
“啊?”齐珹兴听到“先太子”三个字的时候猛地抬起头来。
“殿下,当年汴州之事包括先太子一事,乃上官家一手为之。”贺西霖接过了齐珹兴的话。
“果然是他?”齐珹兴的眼睛瞪大了。
“冤沉大海十余年,忠慈门与殿下一样,等着一切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具体的,殿下一阅便知。”贺西霖又朝齐珹兴深深行了一礼。
齐珹兴立即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那份叠的整整齐齐的奏表。
他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气。
娟秀的字迹码在纸上,整齐地有如用线穿好的一串串珍珠。
只是那字迹都是红色的,再仔细一看,竟是血色。
那字纸里,似乎还荡漾着一丝血腥。
“这这……”齐珹兴抚摸那些字的手颤抖了。
“近几日,门主滞留汴州并未只是坐待营救,而是暗中调查了当年之事,然后拜托太子死士飞鸽传书给了在下,在下梳理事情起因,又与在金陵新的发现一对,便有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贺西霖轻声解释着。
“贺少侠这是何必……”齐珹兴看着那两封血字奏表,叹了一口气。
“殿下,且不提忠慈门,先太子刚正仁义,血书都不足以鸣此冤。”贺西霖还是那样轻轻地回答着。
齐珹兴欲言又止,眼圈有些泛红,开始读那封奏表。
“臣何文鼎,叩问圣体万安。臣粗莽愚钝之人,江湖游子之位,兵败戴罪之身,陛下不以臣鄙,过蒙拔擢,忝列朝堂之位。任所数年,沐浴清化,得逢圣主,乃万民之福也。然臣虽微贱,不敢忘祖训,安邦定边,世守朔北,乃忠慈门百年之本也。臣岂因陛下之恩赏,而弃朔边于不顾?况臣妻子殒身塞外,魂不得归,臣于东南,何以安也?故书表乞愿,复归塞外,盖臣以孤老之身报社稷耳。”
齐珹兴抿了抿嘴,抬头看了贺西霖一眼,又顿了顿,欲言又止,继续看了下去。
“臣辞之日,欲以忠慈之事禀陛下。臣掌忠慈半生,未邀功求禄于圣主,盖臣以守边地而报陛下为本分也。况忠慈百年,掌门者几易,天下谁人识之?臣等亦无立名于千秋之愿,惟愿边民无一人伏戮于北虏。臣掌门于而立,今白首之身,鳏独之体,惟真心可鉴于日月,明于天地,无复他也。”
贺西霖也跟着看到了此处,不由得哽咽了一下。
“忠慈百年历六朝,历朝圣主皆欲以庙堂之事许鄙门中人。然臣等皆以为庙堂之高远,非臣等鄙薄之人可望及。况党伐之争扰,奸佞之狂嚣,皆无力置身其中也。如此百年,臣窃以为忠慈之所为虽不足以报圣朝,盖足以自求安宁。然臣之所见,朝中逆党之盛,祸及忠慈,亦祸及陛下龙嗣耳。事外之人如是,朝臣当何如?民当何如?故臣斗胆上奏,陈陛下以实情,愿陛下念及龙嗣,昭雪冤案,若得福泽忠慈,乃臣等万世之福也。臣言至此,必为逆党所忌,然公正道于天下,臣九死无悔也,苟臣一言以失实,甘伏显戮,臣亦无悔也。”
“朝中逆党事众,然党首无他,唯荆楚上官氏是也……”读到此处,齐珹兴只觉得扑面杀气透着那鲜红的血字传了过来。
“上官氏沐圣主之恩,临人臣之极位,不思忠社稷以报陛下,弄权于天下,专利无厌。私擅爵赏,广致赂遗。使选法败坏,市道公行。群小竞趋,要价转钜。构陷直臣,置王法于不顾,百官无一不蒙其害。贵妃上官氏僭本分,觊中宫,乃通先平章驸马上官谨,陷先太子以不仁,竟至自戕,先姝敏皇后亦为忧思而薨,国母储君尚无立身之地,况旁人乎?而其大行其孽于天下,撼动国本,狼子窃国之心已昭,陛下尚不明乎?愿陛下除奸佞,还公道,正社稷,复大周之兴,斩奸佞于市,为乱臣贼子之戒,臣九死亦无憾矣……”
齐珹兴眼圈更红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往下读着那些一一陈清的证据和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