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心头乱糟糟的,她家里儿子这个月托人说了一门亲,等着钱置办东西,心头满打满算的五钱银子,一下子缩水了一大半,陈三瞅见刘妈妈还在发愣,冷笑了一声:“刘妈妈,签字吧”
刘妈妈咬咬牙,在自己名字的那行摁了手印,又瞧见她上面那行胡妈妈,八钱银子。
她恨恨道:“莫不是当我瞎了不成,三太太能贴这多银子不成?”
陈三眼角睨着她:““那您老得去问一下三太太了,烦请替我喊下一个。”
刘妈妈面色铁青,也无可奈何,攥着荷包,出了院里。
还没走出几步,就碰见了陈婉婉身边的巧儿,巧儿瞧见她倒是开心的很,说道:“刘妈妈,发月例了,是不是该请我喝牛哥儿的喜酒了。”牛祥是她跟外院赶车的牛武的独生儿子。
刘妈妈嘴角瘪了一下,巧儿是个机灵的丫头,忙低声问道:“可是没有发月例?”
刘妈妈左右瞅瞅,见没什么人,低低说道:“发倒是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贴补都停了,倒是其他几个房里都有太太体恤,咱们.....”她没说下去,巧儿倒是明了。
她笑道:“咱们小姐素来不懂得做这些,但是是个心善的,妈妈要是缺银子,求了小姐,倒也能提前支出不少。”
刘妈妈干笑一声:“你怎的出来了,谁伺候小姐呢?”巧儿回道:“丽朱在呢,小姐想吃赤豆糕了,我去厨房拿了些,这不,我先回去了。”
刘妈妈拉着她,道:“我这也领完了,跟你一起回去吧。”
两人一边走,刘妈妈心头几个念头转过,又放慢了脚步,低低说道:“前些日子,说是太妃娘娘要从家里头选小姐?”
巧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又听她说:“你说咱们小姐,模样也不差性子最好不过了,可惜房里太太走的早。”
巧儿停住脚步,认真的看着刘妈妈:“妈妈,打小咱们就伺候小姐,旁的不说,这些事我听听就行了,莫让小姐知道了。”
刘妈妈咋舌,嗫嚅道:“我这不是替小姐可惜了,小姐再能干也是个姑娘。”
巧儿听到这里就不愿意听了,也不说什么,自个加快了脚步,远远甩下了刘妈妈。
四房是最靠老太太的院子,因着四爷的事,老太太对着陈婉婉都多了一份怜爱。
刘妈妈跨进院里,陈婉婉院里比旁的小姐院子要大上许多,院里种了几十盆还未开的菊花,背对着院门,站着一个穿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梳着流苏髻的姑娘,正拎着小巧的镀银花洒壶浇水。
刘妈妈行了个礼,喊了声小姐,那姑娘施施然扭过头,笑了一下,当真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刘妈妈瞧见那张脸,心头又重了几分,饶是瞧了这么些年,每次看到她还是不免觉得美的过分了些。
陈婉婉把壶递给一旁的小丫头,巧儿忙上前递过帕子,她接过,细细擦了一下手,然后瞧了刘妈妈一眼,问道:“今儿领月例去了?”
刘妈妈心头突的一跳,忙点了点头,心下也明白了定时巧儿那丫头将她的话说了,便说道:“奴婢去的时候碰见了三房的胡妈妈,说是三太太这个月贴补了不少。”
陈婉婉轻轻拍了一下裙摆,听到此兀自笑了一声:“她惯是会做样子。”
瞧着刘妈妈低眉顺眼没做声的样子,她拔下头上的缠金绞丝玉簪,递过她,轻轻笑道:“听说妈妈家的哥儿要说亲了,倒是没得什么好送的,这只簪子倒是精致的很,妈妈不嫌弃就拿去吧。”
刘妈妈忙吓得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小姐,奴婢半点心思也没有。”
陈婉婉收敛着笑容,低低的看着跪着的人,眼尖的瞧见她头顶上藏着的两根白发,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心软,把簪子丢在她手边,又喊过一旁的小丫头:“妈妈年纪也到了,去回了老太太,放了妈妈出府,该贴补的都贴补了。”
然后扭过头,由着丫头扶着走出院子。
刘妈妈心如死灰,软趴着匍匐在地上,她心里悔恨的紧,左右不过是月例拿了少了一些,多了些抱怨,她怎么就能忘了自家小姐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人。
巧儿隐约听见后头院子里的刘妈妈的哀嚎声,心下略微不忍心,耳边听到陈婉婉柔柔的声音。
“你是觉得我对她处的太过了不成?”
巧儿忙回道:“小姐自有小姐的思量。”
陈婉婉微微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她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为了几个银板,也敢去嚼这些舌头。”
“今日还早,咱们去婉沁姐姐那儿坐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