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山道枝叶相蔽,湿绿的景一直往深处去,周无忧小心地沿着山道往上走,心情越来越沉重。
这是最后一批军布,只要走完这条胡云山道,就可以交接,这笔生意也从此了结。
压队的是庄上最忠于他的弟子小五子,小五子已经做了十多趟同样的事,从没出过错。
然而约定报平安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小五子的信鸽一直未来。
无忧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把上,他从马上跳下来,泥水立刻湿了他的鞋,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崩紧了身子慢慢向前面的山石走去。
那是如大门一样的一块山石,中间夹着狭窄的山道,无忧仿佛能听到那边传过来的细微声响,一种不同寻常的带着金器敲击的声响。
有血腥气从那边传过来,透过雨雾,带着湿漉漉的味道。无忧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背上爬过的紧张,他想还是出事了。
一转过山路,他就看见了那边的情况,小五子没有力气地趴在地上,就像一条被砸烂的布袋,他的头以很奇怪的方式歪落在自己的手边,并没有连在他原来应该所在的地方。
寄云布庄的五辆送货车歪斜地横在路前方,赶车的弟子们瑟瑟发抖,尤自强撑了拿着武器守在车前。
寄云的弟子,多得硬骨头。
周无忧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在进入胡云山道前戴上的人皮面具贴合整齐。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拦在车队前的那三人袖口绣的红色云纹映进他眼里,刺得他眼疼。
赤云卫,当朝太子陈灿未继东宫时就养下的亲兵,如今,乃盛元朝最强的暗卫势力,中原的天下,没有他们杀不得的。
三个赤云卫出动,这就没打算留下活口。
雨下得很大,打得寄云弟子们眼睛难睁开,他们看到那三个红衣的拦路人在杀了小五子后凌空飞起来,组成剑阵向他们劈砍过来。
天空的雨化做剑气的针,劈头盖脑的落向地上惊惧的人们,在即将扎中的时候,从侧边刮来强劲的风,瞬间吹散满天剑雨。
一个披蓑带笠的人冲出来挡在了弟子们面前。“走!”他哑着嗓子命令,“放下车,带小五子,快走!”
武庄的弟子反应过来,他们素来听从号令,知道不可拖累,果然迅速地背起地上尸首,扔了车队就跑。
赤云卫的剑阵追踪而来,周无忧闪身截至弟子们身后,挥剑格住,身形被压退几步,堪堪抵住。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挡住这三个人,但庄主知道,只要弟子们跑过身后那道石门就有救。
两步,一步,他不敢分心回头看弟子们跑,只听着脚步声判断最后一个弟子跑过石门。
周无忧就地一滚,躲开从天斫下的一剑,抓起泥水中的一块石头,砸向石门上方。
在选择胡云山道做为运输线的同时,他已经为今天这种情况做了准备。沿途救命机关有好几处,小五子是知道在哪的,大概只是没来得及用上。
门般的山石砸下来,堵住了胡云山道,要过去,只能攀上旁边的崖。
赤云卫们发出愤怒的吼声,结阵扑来。
周无忧此时已滚了一身泥,并不恋战,往身边坡下再一滚,和身往满是荆棘杂草的坡下滑去。
风声雨声呼啸着从少年耳边刮过,他听见有凌厉剑啸声从身后追来,带着锋利的死亡的味道。
那是赤云三卫的杀气在风起云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坡道到了尽头,满是泥泞的坡边向无忧眼中扑来,边外是不知深浅的崖。
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无忧下堕的身体,硬生生把他从崖边拽了回来。
头顶剑啸声已来。
有白光迎啸声而上,划破杀气云阵。
一剑落星河,平沧海澜波。
少年猛不提防被人捉住,下意识抬腿踢去,却瞬间被人制住单手按在地上。
头顶传来景先生异乎寻常清冷平静的声音:“给我老实点,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