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网己破,林间的空地早已从开始的那一小块变成一片平坡。
明荃左手握住不语左肩下的剑身,掌中的血如泉滴落,那剑却也再进不了一寸。
“你要知道,拦我者死。”明荃握刀的右手很稳。
正如插进仲鱼心脉的重华,不多一寸,不少一分,留下最后交谈的时间。
莫晓松开握剑的手,明荃也松开掌,不语失去支持,落在地上。
天绝首领抬手止住四周阴影里要上来的身影。
“不管今后天绝如何看我,我仍视你们如兄弟,但我惜命,杀我的人,一定会杀回去。”明荃轻声说,“今夜你若不想天绝断根,收手吧。”
莫晓脸色苍白地看着她,许久,忽然笑了。
“苍鹰,收!”他提高了声音发出命令。
他们身旁的林中,鸣镝临空,鹤唳一声。
莫晓眼光向下,盯着胸口的刀。
“这是阿嘎的招式。”他说。
“你欠她的,”明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是我的小老师,我还她恩。”
莫晓笑了:“庸人自扰。”
“我本凡人啊,”明荃叹口气,“难免有杂念。”
“但我没有感情,这没有意义。”莫晓的脸上仍然是那般绝情之色。
明荃问:“最后,你还有什么要说么?”
“陈琮,他对你并无恶意。”莫晓微微动容,“那孩子一个人,不要抛下他。”
“还说没有感情?”明荃摇摇头,笑了,“你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呢。”
她拔出了刀。
回去的一路上很安静,明荃感觉到周围无数的眼光在盯着她走出那片林,走出那座山,那些人恨她,但他们没有出手,因为鸣镝己发,死去的不管是谁,都不能违抗来自首领的命令。
今夜,天绝己败。
明荃知道,她心中身上的某一部分,也死得彻底了。
她循着血的味道在城中广场的边缘找到了庄彻,这个人身上的伤又多了一些,但比她要好,果然是命硬得不行的家伙。
这个晚上浴血的汉人实在太多,没有谁奇怪他们身上为何伤痕累累。
明荃看向高台上,娥妹与守备军已经和谈完毕,这时,她正走向仲鱼。阿衣的女首领走向她的土司兄长,握住他胸口那把重华,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动作从容顺畅,就好象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从未有过失控。
明明可以一把拔出来,她却是慢慢地把重华抽出,冷冷地看着兄长心头血喷涌成河。
那么残忍的事,娥妹做得优雅万分。
明荃忽然觉得很累也很困,转身离开。
庄彻跟上来,脱下外袍罩在她身上,血流得很多,明荃的确感觉有些冷了。
走了一会儿,脚下有些打飘,肩膀一沉,是庄彻用手按住她。
“我背你回去。”庄彻在面前稍稍蹲下来,露出后背。
她趴上去,任庄彻把她背起来。
城里到处是血和死人,但暴动已经停了,广场上的阿衣人在守备军的监督下正四散回家,来来去去都是人,声音嘈杂。
在鼎沸的人声中,明荃在庄彻耳边轻轻问:“到头来,你才是最没有关系的人,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她听见庄彻踢开了路上的小石头,也是轻轻笑着回答:“本座还是被小看了呢。”
“你给我这刀,叫什么?”
“孤鹜。”
“……取这名字的人,怕不是个绝情种?”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