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高洋真是怒极,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这……这元修!竟敢如此欺辱大姐儿!若还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随后,他又近乎是低吼出来:“这天杀的,是父兄让他做的皇帝,他为何还要如此对待俺们家!”
“因为他是个鲜卑人,也因为他终究还是姓元”,侯景无奈的叹了口气,从一旁的低枝上,扯下一根冰凌,握在手里揉搓着,看着冰凌在手心化成的水,一点点从手中滴落。
“乐哥儿,这大魏,是鲜卑人建的,在他们眼中,汉人天生就是下等人;
“立国近两百年来,在那些鲜卑权贵眼中,汉人就是用来供养他们的,所以才出现了止不住的圈地和掠夺、欺凌;
“所以,近百年,大魏一直民生凋敝,祸乱不绝;所以才有了一轮又一轮易子而食的灾祸。
“而丞相与俺们的宏愿,便是要让这天下,重归清平,让世间重回到人人有田可耕,家家有粮可食的安乐日子。
“但那些鲜卑头人们却不答应,他们虽然穿着中原的衣,吃着中原的粮,却不愿像俺们一样去种地,他们认为自己生来便是兵,生来便应由汉人养活。
“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各地叛乱不绝,可他们还想继续抢下去,还想抢得更多。所以俺们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剌!”
此刻,冰凌在侯景的手中,已完全化成了水;侯景的双手,也被冻得通红。他搓了搓手,拢到嘴边,“呵!”的长长呵出一口热气,却又像是在长声叹息。
他蹲下身,平视着高洋:“元修终究是鲜卑人的王,他是为了他们想要的那个天下;而丞相亦是为了俺们想要的那个天下。俺们与他,都是迫不得已。”
侯景的这番话,让高洋有点儿懵。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真的没办法听懂。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与元修之间的战争,竟然只是为了“该由谁去种地”,这样一个看起来极为荒诞的理由,而且双方居然还都是“迫不得以”。既然这么勉强,那又何苦非要闹得你死我活?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所幸父兄早有应对,二十余万对十二万,二比一,仅从人数上他也能数明白,应该是父亲这边胜算更大,当下便也心安了不少。
所以,他便问了另一个自己最关心,也应该能明白的问题:“叔,那大姐儿会有危险么?”
侯景这次却没答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道:“不早了,该吃饭了,下午俺还要赶回晋阳,你也该去找你娘了。”
言罢,也不等高洋追问,便拨身而起,大步向前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自顾自的大声说:“乐哥儿——叔在晋阳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