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些许的冰渣。
院内静悄悄地,吴楚之仿佛都能听见冰渣砸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来到这个时空好几个月了,不知不觉间,他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也给自己带来了输不起的羁绊。
这一段段的感情,他输不起。
是时候该收心了, 也是时候该和自己和解了。
人的欲望必须通过否定行而得到满足,因为获得满足之前的欲望只不过是一种被提示的虚无,一种非实在的空虚,人的存在要想获得其实在性,就只有通过否定的行动、通过欲望的满足来接受一种实在的肯定内容。
拉康·雅克,是一个作家,也是一个哲学家。
受严恒父亲严东明这位半师的影响, 吴楚之也对拉康的学说非常感兴趣。
特别是重生以来,一度间他曾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
“潜意识是人类行为的源头,我们所有的感受,判断,分析和选择都源于潜意识。所以,既然梦是潜意识的释放,那么我们所说的现实只是虚幻,梦才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真实的可怕,也曾让吴楚之越发的感觉自己犹如在梦中一般。
也许自己现在的主体,依旧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而此刻却是临终吐出那口气前另一個平行时空的投影?
透过院内那提示转弯视角的镜子,吴楚之看见了一个身上逐渐批满冰渣的自己。。
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冲着镜子里的吴楚之抖了抖眉毛。
而镜子里的吴楚之也朝着他坏笑的眉毛跳着舞。
吴楚之一个激灵,背着手踱起了步子。
来自于拉康学说产生的烦恼与困惑, 此刻却在这个雪夜里, 通过镜子, 被拉康学说自己给驱除了。
在婴儿的前语言期有一个神秘瞬间,即‘镜像阶段’。
拉康认为, 个人最本原的状态, 乃是生命之初与母体连结紧密、类似某种粘乎乎的团儿的婴儿时期,它只为需要(need)驱动,不存在什么缺乏、丧失,脱离了一切语言符号的秩序,这个自然阶段被称之为实在界(the real)。
随着婴儿的成长,它逐渐产生了不同于需要的要求(demand),并开始对自己与环境做出区分,它欲求的对象如奶嘴、奶瓶等与环境中的其他东西开始成为婴儿的“他者”。
他者的出现使得婴儿意识到自己与环境的不同。
但“自我”的确立则要等婴儿进入镜像阶段:婴儿注视着镜中的那个人,再看看身旁显示存在的人,他终于可以将自己与环境统一到一起——因为镜中的影像看上去与他者是一样的,他人的在场加强了婴儿的这种认知,镜中的那个影像就是“我”。
因而,婴儿通过将“我”投射到镜像中,获得了对“我”的认知,而这种认知或者说主体的建构,从一开始就指向了一个虚拟的方向,这个阶段,被称作想象界(the imaginary)。
在弗洛伊德的记录中,婴儿在18个月大的时候会玩一种缠线板游戏(这一观察据说后来被现代心理学认为有所缺陷):当母亲外出时,婴儿会将缠线板扔出,会说德语fort(去);拉回时则会说德语da(回)。
在这个游戏中,婴儿体会到了一种客体(母亲)不在场时的缺失,通过语言,婴儿重现了客体。
拉康认为,婴儿建立起与客体的联系,这种象征性的替代过程带领婴儿走向语言的世界,而语言的秩序也正是第三个阶段——象征界(the symbolic)的秩序。
而在这里,婴儿必须使用语言,才能进入象征界的秩序系统。
而吴楚之此刻正是也处于这样的时刻,犹如《骇客帝国》中的neo一般。
neo一开始所生存的那个矩阵世界中,是一个被编码过的系统,从他开始接触周围的人,适应周围的环境,就直接跳过了现实生活中的实在界阶段。
neo必须通过观察周围人们的一举一动——那些同样被置入矩阵中的人以及矩阵编码成的虚拟人——来建构自我。
在这里,虽然不存在一面镜子映照出neo本人,但是与婴儿的镜像阶段相同的是,neo同样是通过他者获取的自我认知。
其实对于镜像阶段,换做通俗易懂的人话就是:
什么是镜像理论?你小时候第一次看镜子的时候,突然知道,md老子原来就长这样,这个就是老子了,行,以后这个就是我,我就是这个人。
诶,有没有发现,这个时候,是你在镜中所呈现的这个衰样,形成了‘卧槽这tm就是我’的意识,即主体意识,这个衰样开始控制你凌驾于你这个实体之上,是你有了区别于其他物体的意识。
很不幸的是,这个时候,你发现自己原来不像你爸(另外一个主体),所以你这个衰样让你自己明白,你是区别于其他主体的存在。
这个镜像理论发生在你小时候,但是其实这种认知主体的经验是伴随着你成长的,在你的意识中,别人的形象就是你脑海中的一个主体。
婴儿是看到镜中自己的影像,并开始意识到身体的完整性。
开始,婴儿以为那是别人,但很快认识到那就是自己。
他虽不会说话,却会以不同寻常的面部表情来表现他对这一发现的喜悦。
婴儿由此获得了‘自我意识’。
拉康把这命名为‘一次同化’,即婴儿与镜像的‘合一’。
而此时,完成‘合一’的吴楚之,也终于认同了一件事:
也许此时是一个梦,也许前世是一个梦,也许此时和前世都是一个梦。
但是他依旧是他,不存在40岁的灵魂与19岁灵魂的冲突,无非是主我、客我、镜中我的‘三我’合一。
吴楚之轻松的抖了抖衣衫上的冰渣,转过头来,却意外的发现一个少女站在门边,微笑的看着他。
吴楚之嘴角扯了扯,快走几步上了台阶,将她的衣领紧了紧,而后在她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上轻轻一印。
少女手背擦了擦,一脸的嫌弃,“讨厌!有酒味!”
吴楚之嘿嘿直笑着,又是几个印子印在她开始变得胭红的脸颊上,惹来怀里佳人的一阵娇嗔。
他紧紧的拥着她,把脑袋埋在她的秀发间,胡茬在她那娇嫩的玉颈上轻轻摩挲着,“老婆,有你真好。”
这一世,没有秦莞对他的放纵,估计就连小月牙儿都没法上车。
秦莞微微一笑,双手反抱着他宽厚的背脊,一张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般的小脸紧紧地贴着他的面庞。
虽然不知道她的坏楚楚此刻又在抽什么疯,她却享受此刻两人静谧的温存。
半响,感觉到秦莞身体有些轻颤后,吴楚之才反应过来,这妮子出来的时候没有穿外套。
他慌忙把羽绒服拉开,把她藏进怀里,而后拥着她穿过抄手游廊,向后面的院子走去。
这羽绒服还是俩人刚到燕京时,秦莞给他选的那件,硕大的空间正好把两人挤成了连体婴。
吴楚之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将秦莞的小脑袋露了出来,秦莞也熟练的将双手挤进了他的袖子里。
俩人‘一二一’的同手同脚前进着,秦莞那银玲般的笑声洒在了逐渐开始变得雪白一片的院落中。
推开房门,萧玥珈和姜素素也早已回到了后院,俩人正坐在桌前一声不吭。
望见俩个连体婴儿进来,萧玥珈唬着个脸,朝俩人翻了一个白眼,却罕见的没有上前来闹,脸上带着些郁气。
吴楚之心中奇怪,这又是怎么了?
他偷眼看了看姜素素,顿时愣住了,这妮子把脸给嘟了起来,一副委屈的神色。
吴楚之乜了乜左右,心中满是疑惑。
吵架了?
不知道情况,也不敢贸然发声,他下巴顶了顶怀里秦莞的脑袋,拉开拉链把她放了出来。
秦莞顺势帮他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挂在了衣架上。
吴楚之挽了挽袖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凳子上,面前是四碗豆腐脑。
他转头看了看萧玥珈,萧玥珈哼了一声,傲娇地把头扭了过去,尖尖地下巴指着房顶。
吴楚之有点懵圈,这大小姐又是在耍哪门子脾气?
不应该啊。
姜素素这性格,还能和小月牙儿吵架不成?
他又看了看一边委屈着的姜素素,柔声问道,“你俩这是作甚?”
姜素素脸嘟得更圆了,一双小鹿眼里满是倔强,“前面送来了豆腐脑做宵夜,给你加佐料的时候,我说你爱吃咸的,她非得说你爱吃甜的。”
萧玥珈不服气了,嘴皮子一翻,“笑死!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说豆腐脑还加酱汁的。”
姜素素鼻息粗重起来,不过这妮子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愤怒,只是微微的较平常提高了音量,
“千度说过,豆腐脑是汉淮南王刘安发明的,从发明之初就是放盐卤!”
吴楚之闻言拍了拍脑门,叹了一口气。
千度害人!
萧玥珈抄起了手,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素素姐,看书要仔细,淮南王发明的是豆腐!不是豆腐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