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侠,这是赵家的自私,我向你道歉。”
“太后言重了,黎伯至死都不能跟随父姓,这对他而言过于凄惨,若是心児能够借此机会让黎伯认祖归宗,想必也是一桩美事,太后,让我和心児再考虑一些时日吧。”
“也好,强人所难不是我皇家的作风,滔滔也快回来了。”曹太后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果然看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凌厉异常,踏步云空如履平地,止水不惊已是返璞归真的境界,确是展昭无疑。另一人凤冠提在手,脚步有些凌乱,神色匆匆,正是那为君担忧的高皇后。
两人落定。
“太后。”展昭与曹太后老熟人了,举止间多了不少自在。
“展兄弟不必多礼,多谢你救皇帝一命,否则这天下就真的乱了。”
“太后,赵跖的事虽然超乎了你的计划,但依然在先帝的算测之内,而先帝的底牌不只有我,还有一张,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您且宽心。”
“展兄弟,先帝所说的大危机究竟是什么?可是指现在?”
“太后,并不是臣刻意隐瞒,有些事情我也只能猜出大概,隐隐中有一丝猜测,不过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通,或许真的只是时机未到吧。”
“唉,也罢,即是先帝遗命,哀家也不深究,先替皇帝稳住病情吧。”
“是。”展昭转头看向韩师业,双眼如炬,隐隐有一丝剑气悄然闪烁,拍了拍韩师业:“你很不错,昨日百鸟林中我看到了,你的枪法独辟蹊径,应该是与你精修的日月同生有关,枪法中有剑法的踪影,我看好你。”
“蒙展前辈谬赞。”不得不说,展昭对韩师业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嗯,你的枪法虽然很独特,可是你在持枪的过程中双手过紧,收放之间过于僵硬,你的枪法虽已超脱了兵器的本身,却仍然过分注重兵器的招数形式,形意不搭前后松散,是不是你在练习的时候受到过袭击?”
韩师业倒并没有在意过这些,不过展昭说了出来,那么自己就一定有这样的问题,难道?韩师业心中有了计较:“前辈,或许是晚辈练功的方法有误,晚辈一定有所改进。”
“嗯,孺子可教,言尽于此,你的武道得由你自己走,大悲赋给你了超乎常人的内力和天赋,却并不代表你一定能站在世间之巅,福宁宫向来不许武将出入,你继续留在外面吧。”
“是。”
说罢,曹太后与展昭连带着高皇后三人再次步入福宁宫。
宫内,黎心児正在用极阴真气慢慢抑制着蛊虫的增长,整个人竟有一些虚脱。
“起!”展昭探手,虚空一指,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直地钻进赵曙裸露的前胸内,随后一声暗鸣,原本横在赵曙肺脉的剑气悄然散去,体内的蛊虫立刻如潮涌一般钻进肺脉,幸亏黎心児极阴真气冻住了不少,“镇!”
展昭虚空一按,莫大气势间十八道剑气钻进赵曙十八处大穴之内。这十八道剑气入体,便在经脉之中窜行,不断绞杀在经脉中发难的蛊虫。
“咳——噗——”赵曙吐出一口血,这血的颜色很淡,因为血沫中有无数白色蛊虫在翻涌着。
“天医姑娘,看你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展前辈,您做的已经很了不起了。”黎心児客套话也不多说,在展昭刺入的十八处大穴扎上十八根七寸长针,天香决猛地调动,一股浓厚的生命气息顺着长针蔓延进赵曙体内。
一个时辰过去,看着黎心児的内气依旧绵延不断,展昭不禁感叹如今江湖后辈的内功深厚。
“滔——滔滔——”
一直抓着赵曙的手的高皇后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顿时两行清泪哗哗而下:“实哥,你终于醒了。”
“表妹——不用——了,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收手吧。”
“是。”黎心児缓缓收功,两鬓不知何时紧贴在面颊上,“姑姑,高姐,前辈,天秋子之事我即刻去办,我先退下了。”
“展兄弟,我们也走吧,把时间留给他们吧。”太后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出赵曙此刻虽然醒了,但是人却更加虚弱,五衰之相不可避免,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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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乐庄,赵跖与李大正在喝着酒。
“大伯,恕跖儿不孝,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您,您莫怪啊,跖儿自罚三杯如何?”说着连饮三杯。
“哈哈,你小子,武功精进不少,酒量也不错啊,怎么今日突然想起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李大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水寒霜轻提酒壶,为他斟满。
“大伯说笑了,难道无事就不能与大伯叙叙旧吗?”
“哦——哦——哈哈哈,跖儿说得对,是大伯我说错话了,我也自罚一杯。”李大现在对赵跖在宫中所做的事并不知晓,曹太后还没未告知他,遂很快便与赵跖喝成一片,酒过千盏,醉了。
“跖儿,你现——现在的——武——武功有高级了吧。”李大舌头果然大了,与侄子喝酒哪有用内气的。
“得大伯教诲,确实,昨日刚刚精进。”
“那跖儿,小五庄的生——活如何?”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跖儿在小五庄也混出了一点东西。”
“哦——酒——给我酒——”李大从水寒霜手上抢过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了起来,“霜儿,你的武功也不错,看来——看来——已经和我差不多了吧。”
“大伯说笑了,霜儿与大伯您想比还差得远呢。”
“呵呵——我就喜欢你这姑娘,嘴——嘴甜!要是你将来能与跖儿成婚我一定赞成!”
水寒霜倒是被李大这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想到地牢中赵跖那对自己近乎霸道地索取,脸上一阵羞红:“大伯不许说笑。”
“哦——?我的霜丫头脸红了?”李大调笑道。
“大伯您喝多了,而且公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混账!臭小子!”李大抓起酒壶指着一根柱子骂道,“当初是你把霜丫头骗过来的,她这丫头太过于善良,背上师门的骂名留在你身边,你要是胆敢辜负她?我定——”说着李大朝那柱子飞起一脚。
“唉哟——”李大抱着脚一阵惨叫,模样甚是搞笑。
赵跖也没想到自己一向正经的大伯喝醉了竟是这般模样,走到他身边:“大伯,您喝醉了,我扶您回房吧。”
“臭小子,你竟然敢还手?”李大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大伯,您哪儿不舒服吗?”
“呜——小翠,小翠,我也喜欢你啊。”李大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大伯,小翠不是二伯的?”
“二弟?是啊,小翠喜欢的是二弟,二弟,你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大哥找的你好辛苦啊,整个世上,我的亲人只剩下你一个,连你都不要我了,呜呜呜——”李大越想越伤心,泪流满面,一个六十多岁的汉子,竟哭得这般稀里哗啦。
“大伯,伤心事儿不想了,来,咱们喝酒!”赵跖不知从哪又拽来两壶酒,与李大一人一坛。
“咕咚咕咚——”李大虽然想到了不少伤心事,可对酒还是没有抵抗,大口大口喝了下去,“哐当——”,李大把手中的酒坛摔碎了。
“大伯?大伯?”赵跖伸手摇了摇李大的肩膀,得到的回答只有李大粗重的呼吸声,“霜儿,扶大伯回房。”
“是,公子。”
水寒霜正要去扶起正在憨憨大睡的李大的时候,赵跖叫住了她,从怀里取出一块白布。
“霜儿,这块白布是新婚男女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放在床上的,你今天就留在大伯的房里吧,明天我希望看到白布上有东西。”
水寒霜整个人愣住,赵跖的话如雷霆震耳,她的所有似乎在这一瞬间被赵跖的一句话全部粉碎,两眼不自觉地流下泪。
怔住片刻,水寒霜咽了咽那种发酸的痛楚,努力地让自己冷静:“公子,霜儿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我要成事,凭小五庄完全不够,小五庄有的只是一些框架,却没有足够的武力去补充,而无乐庄现在在江湖上只手遮天,有了无乐庄的武力,我的大事才能真正握在手中。”
“公子,霜儿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不重要吗?”
赵跖轻轻走到水寒霜跟前,轻轻吻去水寒霜眼角的泪,双手摩挲着她冰冷的脸颊,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将这件事交由你去做,因为,你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是吗?”
水寒霜抬起头,看着赵跖英俊的脸庞,在他幽深的双眸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个夜晚,那片月夜下,东越万顷花海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无数芳魂含恨刀下,她不想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姐妹们受到迫害,或许下一次,就不是简单的囚禁了。
“是,霜儿是绝对不会背叛公子的,公子放心,明早,我一定让公子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
“这才是我的好霜儿。”赵跖在水寒霜的粉唇轻轻点了一下便离开了,在水寒霜手中多了一块白布,“酒中我下了情药,约莫一个时辰后便会毒发,现在是申时,明日辰时,我自会来取。”
“是——”水寒霜抿着冰冷的嘴唇,将这个字咬了出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打扰你们了。”赵跖的身影慢慢从屋内淡去。
水寒霜看了看在地上睡得很沉的李大,一时间,无数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她哭了,蹲在地上哭了,很孤独:梁知音不理解她,皇甫璇不理解她,整个天香都没有人理解她,这不重要,可是赵跖却将她那颗炽热的少女的心,细心地端起来——然后狠狠地撕碎,碎地那般彻底。
良久,水寒霜停止了哭泣。
殊不知在今晚,在一处房顶,赵跖身边摆了无数的酒坛,而每一坛酒,他都下了情药,下了很多——很多。
“哐——”赵跖起身将所有的酒坛砸碎,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无论多么猛烈的情药,对他都已经不起作用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个男人,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男人,当对女人不再感兴趣,那么——只剩下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