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视线落下的瞬间,扎布下意识地绷紧了自己的身体。他不禁握住拳头,抬眸回望。
老人们总说他的眼睛像草原的牛羊一般澄澈,那这位八皇子的眼睛,就好比草原上翱翔的海东青——锐利,危险。他是一位真正的皇子,和他们阿主兀这样的亡国遗孤不同。
顾明磊是天潢贵胄,而他,不过是丧家之犬。扎布突然觉得羡慕,如果阿主兀没有亡国,他是不是也能像他一样,举手抬足,都是尊贵。
可惜,他们都没有如果。
在他打量顾明磊的时间里,顾明磊也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他。这位疑似阿主兀遗孤的王子,瞧着比他大上几岁,头发微卷,编成辫子落在肩上。
胡凡童说的王玺,就攥在他的手掌心里。
“开城门,放他进来。”
“王爷……”何立新还有些顾虑。
“只放他一个人进来,剩下的人,暂留城外。”顾明磊补充道。他也不是傻的,这么些人能在守住一片废墟那么些时日,多半不简单。
何立新不再问了。
可梅朵一听到这个条件,却是不满。她涨红了一张小脸:“我王兄是阿主兀的王子!怎么能孤身进入大靖?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来迎他们的是顾瑾,闻言也不恼,平静地回答:“要想进城,就只能他一个人,否则就回去吧。”
“你!”梅朵还想再争执,可才开口,顾瑾的刀已经横在了她雪白的脖颈前。
“这里是大靖。自然是王爷说了算。”
扎布让梅朵退后,棕色的眸子冷冷地和顾瑾对视:“可以,我一个人进城,但我的族人跋涉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需要地方休息。”
顾瑾抬头看向城垛上的顾明磊,后者微微颔首。
“可以。我们的人会帮你们搭个简单的营地。”
扎布松了口气。
“梅朵,你照顾好他们,我很快就回来。”
他跟在顾瑾身后缓缓走进城门开的那条小缝里。
梅朵抬起头,垛口已经看不见那位大靖皇子的身影了。
“你叫扎布?”顾明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隔绝了冷风。
扎布点头。
“你说你是阿主兀王室的遗孤?王玺呢?”
扎布摊开手掌,那枚印玺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枚印玺我要拓印,送到京城,由礼部的官员检查过,再做决定。”顾明磊也没急着想看印玺的模样,“毕竟阿主兀亡国已久,你们的印玺,没人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听见亡国两个字,扎布就觉得不舒服,但当下他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阿主兀确实亡国已久。
“拓印的时候,我必须在场。”
“可以。”顾明磊点头,他抬头看了眼天上,淅淅沥沥的小雪还在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
扎布思考片刻,稍稍低下头:“听王爷的。”
倒是个识趣的人。
顾明磊藏在袖子下面的手轻轻叩击着手背——他其实并不在意扎布到底是不是阿主兀的遗孤,毕竟阿主兀确实亡国已久,若真要仔细查考,恐怕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但只要有这个名头,其中就可大有文章可做。若是用的好了,说不定能一举颠覆当下大靖和蒙金的局势。
至于这一批阿主兀遗孤是如何在一座废墟里躲藏那么久,他也感兴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