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可!”
“我偏叫,吴乾吴乾吴乾!”
“沈兄你……唉……”
赫连睿在旁微微蹙眉,心中已然明了,这位后来的华服男子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继续流连在此,看来今日从沈冬荣嘴里是撬不出来什么了,当下趁着他俩斗嘴的缝隙插话道:“既然沈少卿已等到人,在下也还有事要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等他二人反应,便转身潇洒离去。
沈冬荣盯他离去的背影,嬉笑的眼神顿时一暗,眯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严灵均的声音拽回她的思绪:“我没来之前他是不是在欺负你?”
沈冬荣:“?”
“果然如此!”严灵均观她神色,见她眼中一片茫然楚楚可怜,便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他从户部出来时远远地就看见赫连睿高大的身影霸道地笼住她,而沈兄则立在他眼前垂头不语面露难色,那时候他便知道沈兄可能有难,便故意开口大声喊叫助她逃离贼人掣肘。
想到此他不住口中恨恨道:“沈兄你可能不知,军旅之人就爱仗着自己身材伟健力大无穷欺负你这种漂亮的文弱书生!本以为赫连家簪缨贵族不会如此,没想到竟也免不了俗!”
沈冬荣见他一副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表情,心中哭笑不得却也一阵感动。说赫连睿欺负她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但赫连睿目前所知确实已经隐隐对她产生了威胁,想到此她清俊的面容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心中思忖绝不能这般受制于他!
今日只是报道,而非正式入职,二人既已领过文册和官服便坐上马车准备各回各家。
马车行至一半路程,严灵均盛情邀请:“不如今日沈兄就去严府与我一道用饭如何?灵儿也最近也新学了几个菜,昨儿个还说着让我有空带你回去尝尝。”
沈冬荣沉吟片刻,想到回去之后面对的又是师父清汤寡水的素菜淡粥,在心中默默的对不住了一遭薛信芳,点头应答了。
马车行至螺市街岔口处并未停下,车夫甩了甩手中马鞭拐了个弯继续前行。
正值午后,街道两侧已不似来时那般繁华喧闹,毕竟日头高照,大多数人已窝在家中午间小寐,商贩们也只是神采恹恹地坐在自家摊铺前守着。
行至严宅,车夫驭马停车,二人一前一后下轿,沈冬荣虽已和严灵均结识一段时日,却从未来过他家府邸。
严宅外观恢弘气派,门前左右各有一座威武凛凛的麒麟石象镇宅招财,沈冬荣身出世家,自小又经常在宫中流连,民间再豪华气派的府邸也惊动不了她丝毫,只是想到如今她的身世背景,连一辆家用马车都没有,还是理所应当地叹了一句:“好生气派啊……”
严灵均听她赞叹,说道:“这算得上哪门子的气派,沈兄来日若是见到三大家的府邸,那才算的上真正地辉煌气派!就连皇宫都不遑多让呢!”
沈冬荣轻声一笑,知他又夸张了说辞,三大家府邸就算再辉煌也不能比之皇宫。
严灵均带她跨进大门,府内更是红墙绿瓦雕梁柱秀,仆从躬身来往匆匆,一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了他们,忙上前迎道:“少爷回来了。”
严灵均问他:“父亲和灵儿呢?”
管家答道:“老爷还在布行忙着,小姐在东厢房里厅堂候着呢。”
严灵均听罢点头挥手,那管家便躬身告辞,而后他目光转向身侧的沈冬荣,嬉笑吟吟地作出一副待客的模样:“请吧,沈大人。”
沈冬荣抿嘴一笑,跟他指引,往府内走去。
严府甚大,她跟着他七柺八绕走至一长廊时,一阵清风拂过,夹带着一股淡淡的杜鹃花香。
沈冬荣问:“贵府还种杜鹃花吗?”
“灵儿种的,”严灵均抬手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堵墙,“后面是一座花圃,灵儿平日里除了钻研烹饭就是种花摆草。”
沈冬荣随他指引看向那堵墙,眼神幽幽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唉……”严灵均突然叹息,“提到杜鹃花我就想起了一个人。”
沈冬荣心下一跳:“谁?”
严灵均晲她一眼,凑近她压低声音:“……此人和之前暄都四大家之一的谢家有关”
沈冬荣:“……”
沈冬荣大约知道了他说的是谁,她的姑姑谢蓁蓁还没入宫之前也喜欢在府里种些奇花异草,于是父亲便在后院里辟出一座花圃专门供她养花育草,姑姑种的花很多,奇形怪状的各种类型都有,但是最多的还是杜鹃花,因为姑姑喜欢。所以每到春夏之季,谢府上下总是似有似无地飘荡着一股花香。
不过沈冬荣最疑惑的是,为什么严灵均会知道这些?
严灵均边走边继续道:“小时候父亲曾带着我们兄妹去谢府拜见过谢候,谢府后院也有一大片花圃……”
沈冬荣心道原来如此,不过我怎么不知道你小时候去过谢府,转念一想,严灵均小时候,也是自己小时候,那时自己大多数时间都在宫中玩,没见到他也是理所当然。
“……灵儿那时候还那么小就喜欢花花草草了,见到花圃之后硬是赖着不肯走,父亲和我劝都劝不动,后来一位极其貌美的女子给了灵儿一些颜色艳丽的花儿和杜鹃花种子她才恋恋不舍地跟着我们离开谢府,那女子就是谢候的妹妹,也就是后来的贤妃娘娘,灵儿得了这些种子便将它们种在后院,长大后又学着贤妃的样子在墙后面开了个花圃。”
沈冬荣脚步一顿,神色恍惚地盯着那堵墙,仿佛要将它盯穿一个洞,这么说,墙后面的那些牡丹花也算是姑姑种的花了——
“诶,沈兄你怎么了?”严灵均回头望她,见她突然停下脚步面色奇怪,担忧地问道,随后又恍然道:“也是,如今提到暄都谢家人人都会扼腕喟息,更何况你又是读书人,这些年我也时常会怅然嗟叹,那般立身云颠的名门望族竟因为那等子事一朝陨落被株九族,就连贤妃娘娘那般风华绝代的女子也……唉……”
“那等子事……你也相信谢家勾结前太子谋逆吗……”沈冬荣心中痛涩,面色惨白地喃喃道。
“早已定案的事,信不信也无用了,那时我也还小,只知事发时朝野上下皆是一片骇然,圣上也是滔天巨怒,谢家被诛全族,就连前太子……都被一杯毒酒赐死牢中,父亲让我不要过多关注此事,因而我也只能忍住心中讶然与好奇,所以知道的只有这些……”严灵均说着,见沈冬荣面色更加惨白,忙停住话头,后悔自己多言,“哎呀沈兄你不要过多地觉得遗憾惋惜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这么久你也饿了吧,厢房就在前面,马上就能尝到灵儿新学的菜了,快走快走……”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沈冬荣掩住眼中痛色,袖中苍白冷彻的手指紧紧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