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黑色头巾和脸巾之间露出的双眼,杀意大盛。同时左手卷着的另一片黑布也滑落,露出那形貌简拙的短剑。
侯英志右手长剑斜下格挡着腰刀,左手短剑则直线击出,攻袭孟七河咽喉!
孟七河借着兵刃碰撞的反弹力回刀抵御,左手搭在右腕上,意图以双手之力加上长刀的分量,将侯英志的短剑击去。
可是一碰之下,孟七河感到侯英志这柄宽刃短剑上的力量超乎他预料,震荡中腰刀几乎脱手!
这样的长短双剑似乎有点熟悉。孟七河却一时记不起曾在哪里遇过……在孟七河眼中,一身黑衣与蒙面的侯英志,那形体好像突然散发出一股不似人类的邪恶之气。
然后,银光盛放。青冥派“圆梭双剑”。
孟七河左右勉力挥刀招架,却无从跟上那气势与速度。身上添加一道接一道的血口。
血花洒到他身后的王守仁脸上。
第十二次中剑后,孟七河已如血人。但他仍能握刀站立这等悬殊的交锋中,他竟能够避过要害中剑,实是奇迹。
侯英志收剑调息。他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比自己矮小的对手,那副随时就要崩倒的身姿。孟七河一边大腿中剑甚深,已经无从发力,只靠单足站嗜;右臂抬不起来,却仍以左手未受创的四根指头握着刀柄。
他的身体不能自控地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因失血而感觉寒冷。
但他仍坚持站在刺客与王守仁之间。
—次回想起从前落草为寇的岁月,孟七河就感到羞愧。那时的自己只是个死人。是人令他再次活过来的。他甘心就在这里归还。
“等等。”
后面传来王守仁的声音。刚才二人双剑一刀的连环交锋只不过是几次呼吸间的事情,提着灯笼的黄璇和刘晟仍然呆在当堂。直至此刻,王守仁才有机会作出反应。
听见王守仁这句“等等”,侯英志笑了。每一个他剑下的目标都是一样,有机会总要为自己的性命乞求。豪商、帮会老大、赌坊主人……以至这样的朝廷大官,毫无例外。
而我的剑也不会给他例外。
可是王守仁接着说的话,却令侯英志愕然。
“七河,够了。你退去一旁休息吧。”
孟七河咧着染红的牙齿:“我这命,是王大人的。”
王守仁没再说什么,上前一把抓着孟七河衣服后领,将他往旁拉倒。孟七河在这状况下,连王守仁也无从抵抗,单足一失了平衡,整个人就倒在走廊角落,腰刀脱手着地。
“先生丨”黄璇焦急欲上前助拳。
王守仁发出一记深沉的暴喝,将黄璇和刘晟镇在原地。连侯英志也有点惊讶王守仁那么瘦削的身躯,难以想象竟发出这有如霹雳般的怒鸣。
“你们的命都不是我的。”王守仁瞬间又回复冷静,徐徐地说:“是你们自己的。”
他说完,眼睛直视侯英志,没再说一句话。
侯英志看着王守仁。他从没有遇过这样的人也不是,巫丹派的同门就很像他。可是又有点不一样。
侯英志不禁凝视王守仁的眼睛。在颤震的灯笼光芒反映下,那双眼澄澈而坚定。没有一丝对死亡临头恐惧之色。甚至没有半点欲望。
那里,有一种强大,正是侯英志一直渴望的。
侯英志心里那把声音又响起了,呼唤他的杀意。
将这事情结束吧。
视线没有离开王守仁的眼睛,右手把长剑再次举起。
他竟感觉,举剑时手臂像有一股微微的阻力。
当然不是真有任何实质的力量或东西在阻碍他。他知道那是什么。
是这个人的气度,令他心里犹疑。
难道这就是我整晚预感的事情吗?……
王守仁那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令侯英志感觉身体每个毛孔都闭起来。那股无形的压力,实是他前所未遇:不是赫圣那种不动如山的气势;或是葉辰死亡化身般的森冷;又或姚连洲睥睨世间的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