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地处江汉平原东部,大江中游,是湖省省会,华国中部地区的中心城市,大江及其最大支流汉河在城中交汇,将偌大的江城一分为三,有九省通衢之称。
时值清晨。
沈墟打了个哈欠,揉揉自己已经打结的鸡窝头,披上袖口早已包浆的绿色军大衣,蹬着人字拖便出了门。
说是门,但却只有一个门框,门板莫名不翼而飞。
刚走没几步,那人字拖发出一声哀鸣,然后便断掉了。
沈墟用左脚挠了挠右腿,沉思一秒后,索性把断掉的拖鞋往远处一踢,不理会拖鞋砸中旁人的怒骂,兀自晃荡着走远了。
沈墟的模样,在常人眼中看起来无疑是个乞丐,但沈墟却觉得自己并不是乞丐,相反,他一直觉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
“百年之期一到,必会有人来恭迎我大龙王!”这是沈墟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但周围的乞丐对此并不感冒。
“你小子不会穷傻了吧。”老王每天翻白眼都翻累了,沈墟只觉得王扶风的死鱼眼还是那么憨。
真要说起来,沈墟还是老王捡回来的。老王清楚的记得那天自己和老乞丐一起上街讨饭,在江岸的石滩上发现了昏迷的沈墟。
当沈墟睁开迷茫的双眼,入目是老王那张还有些婴儿肥的大脸,而他自己却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老乞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把少年送去了公安厅,结果值班的警察一口咬定老乞丐是监护人。毕竟当时遗弃孩子的家庭大有人在。
没办法,老乞丐只好带着沈墟和王扶风二人东奔西跑讨生活。
王扶风住在沈墟隔壁,其实两人就隔着一块发臭长霉的破布,每到半夜,沈墟就会感觉到王扶风那边传来的有规律性的晃动,把本就不大的窝棚摇的咯吱作响。
每到这时,他就会轻轻捂住犯二的耳朵,犯二则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这猫子还挺犟。”隔壁老王撸不着犯二时就说,“这么可爱,炖了一定很香。”
犯二好似听懂了老王的话,惊恐的看着老王,“喵呜”叫了一声,连忙躲开老王的大手,沈墟抱起犯二,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温柔的说:“别怕别怕,爸爸不会让这孙子把你炖了的。”
犯二突然发现这铲屎官有时还挺可爱。
“你烤着吃才香。”
犯二只觉得这不太美好的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
每天天还没亮,乞丐们就三五成群的离开城郊窝棚区,四散进入江城,或在商场门口的角落,或在地铁走廊,或在公园,找一处人多的阴凉地,将破碗一摆,或跪或坐或躺或蹲,双手作揖,口中念念着行人听不清,自己也听不清的话,开始一天的“工作”——要饭。
沈墟却管这叫化缘。其他人都往人多的地方站,他却挑人迹罕至的地方跑。老王叨叨过他很多次,但他却觉着自己在找有缘人。
“今天咋没碰上王富贵那丫头?”老王露出痴汉般的笑,“那丫头长的可水灵了。”
“你觉得人家能看的上你?”这次轮到沈墟白老王一眼了。
老王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道:“今天准备去哪?”
“要不去惠济路?那边安静。”沈墟一脸正经。
“得了呗,你今天能吃上饭算我输。”老王又开始了日常嘲讽。
“今天出门鞋就断了,断鞋,断邪,吉。”沈墟却神神叨叨的晃起头来。一旁摆摊的算命老头看了,直呼内行。
“我说算命的,你一天摆到晚也不见几个人,几天挣的钱还没一个子儿,你吃啥?”老王对老头表示不解,但那老头却只是一笑,道:“一啄一饮皆为天定,天不让我命绝,自然会赏饭老头子吃。”
沈墟表示很认同,并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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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升,这一片却始终不见人影,老王无聊之下对摆弄铜钱的算命老头说,“老头儿,你算命灵么?”
“信之则灵,不信不灵,灵与不灵全看你自己,怎的来问老头子我?”算命老头打了个哈哈,白发高簪,一身灰色麻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那你给我算算,看看我能不能搞大钱!”老王来了兴趣,“对了,先说好,我不给钱。”
老头哈哈一笑,说到:“不碍事不碍事,老头子平时也会摆几卦练练手。”说罢,便要王扶风的生辰八字,老王却急了眼,说:“我也不知道我啥时候生的啊,我还是东边窝棚的老乞丐捡来的咧。”
老头略一沉思,又问道:“那你的姓名是谁给你取的?”
王扶风一想,说:“听老乞丐说,他捡到我时我的肚子上就写着我名字。”
算命老头一甩手,两枚铜钱“叮当”落在他面前的小桌上,转个不停,老头随手朝那两枚铜钱一拍,那铜钱就没了声响。
“好了。”老头淡淡说道。
沈墟:???
王扶风:???
这也太草率了吧?
跟丢硬币有什么区别?
算命老头抬起手,瞟一眼铜钱的正反,就对王扶风说到:“你这辈子荣华富贵不尽,但亲缘却格外淡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话还没说完,老王就哈哈大笑,“我要是有荣华富贵还至于在这要饭?你这老头也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算命老头轻轻摇了摇头,:“老头子说过,信之则灵,不信不灵。”
“信信信,那必然信哈哈哈哈哈。”老王连连答到,这老头子着实有趣。
老头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沈墟,问到:“怎么样,小兄弟有没有兴趣算上一挂?”
“好。”
沈墟其实并不想让老头给自己算命,他只觉得自己的命如果不自己来活,让天定好有什么意思?
人生如果能用“命”一个字来概括,那自己心中想活出来的精彩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