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晚了一步,当我冲出地铁,穿过羊城广场来到海心沙时。恰巧看见那个男人从大桥上纵身一跃跳进珠江深处,被珠江吞没。
这一幕,我想起了落叶拍打在水面的情景。
虚幻到令人质疑它的真实性。
直到救援人员将那个男人从珠江深处打捞出来时,我才确信,我所看到的的确如我所看到的那样。
尸体被打捞上岸时,就近摆放在海心沙广场的一角,海心沙广场是广州相当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即便不是如此,尸体也不可能在此地停留很久。只是稍作停留,便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医护人员确定男子已经失去生命特征后,像粽子一样打包拉走。
也许还会像粽子一样打开,然后一一解剖。不过这些我是没有机会看到的,我所能看到的最后一眼是救护车排放的尾气以及岸边的水渍。
我有些自责,如果能早一点感受到男子即将死亡的信息;或者与那个地铁上遇到的时尚女郎少谈两句关于我额头上触角的问题,而不至于坐过站;再或者在出了地铁后,脚下的频率能够更快点;也许这个男子还有生还的可能。
虽然连我也觉得对自己的苛责有些过分,可我还是忍不住埋怨自己,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我打量着四周,将视线锁定在一名男子身上。这男子赤脚白衣,临江远眺。我靠前几步,瞥了眼这男子,男子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仿佛将四周的空气冷冻成冰,令人难以接近。
我想:应该就是他了。
我轻步靠近,与白衣男子间隔两米远,故作心事重重的样子,站在江边望着过往的游轮。
“咳~~~”我清了清嗓子后瞥了眼白衣男子,白衣男子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我计上心头,冲着江面大喊道:“活着太累啦,不如死了算啦!”
我翻过护栏,作出跳江的姿势。我不是真的要跳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借此打破我和白衣男子的隔阂。
可当我做出这个动作时,我便后悔了——如果那个男子冷漠到连眼前准备跳江的妙龄女子都不想多看一眼,我该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跳江不成?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放慢动作。甚至故意装作护栏太高,而吃力翻越的样子。
“你应该把鞋子脱掉。”白衣男子突然开口。
我停下了动作,望了眼那个白衣男子。他仍然看着江面,仿佛在自言自语。
“古人跳江留下鞋子可以方便发现者确认死者的身份,对你而言,脱掉鞋子可以方便翻过护栏。”
“谁说我要真跳江了,我只是试试跳江的感觉而已。”自我下台的本领,我掌握的还是炉火纯青,更重要的是,我不是真的要寻死。
我笨拙地从护栏上退下来,拍打粘在身上的灰尘。
我感觉到男子的目光,侧脸望去,男子正用差异的眼光盯着我。
“你能看见我?”男子问。
“不只是能到看,还知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故作淡然的回答。
男子更加诧异,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眼睛在变圆,瞳孔在放大。
“你不是人?”
“我是人,你已经不是人了。”
“那为什么别人看不到我,你却能看到我呢?”
我说:“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就像书要摆放在书桌,衣服要放进衣柜,灵魂也是要回收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哪里呢?是书桌还是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