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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燕矶洞内听惊雷,苦水河畔尝苦水

宁知倒不曾想过,在燕矶洞用这样一个刁钻的角度竟能看到一方别样的天空,洞口垂下来的青灰色石块切断了整片蓝天,倒显出天空的幽蓝和深邃。

“宁知!有大八卦!”宁行大喊大叫地跑进洞来。

宁知像见到了救星,急急地打断他:“小行,快去帮我端一盆水来,我五天没洗头了,头痒得厉害。”

宁行看了看被师父倒吊在洞里的宁知,她倒垂下来一蓬长发像棵倒垂的杨柳,宁知好笑且无情地拒绝道:“你先听我说完这个大八卦……”

劈里啪啦,洞外晴空里猛地窜出一道闪电,把两人着实吓了一跳。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传来,方才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乌云密布,一时间狂风大作。闪电一道又一道地发出来,在乌黑的天空里直刺人眼。

宁行激动地说,“你看看,这就是我要说的大事情,天帝家有个儿子下凡去历劫失败了,非但失败据说还惹了一些祸事,如今正在受天鞭之刑。”

说话间,又闪过几道滋滋的光电。

宁行啧啧地砸吧着嘴,自顾自地说,“这天鞭打在身上得有多疼啊,感觉肉都要烧糊了!宁知你看看,还是老宁仁慈,你闯了那么大祸,老宁最多也就让你在这吊几天。”

宁知看了看洞外的闪电,道:“你说得对。”

等宁知再抬眼找人,宁行早已不见人影。宁知苦恼地抓了抓头,叫道:“臭小子,让你端盆水!”

有个越走越远的声音回道:“老宁说要给你受点教训,我可不敢跟他对着干。”

不知道又过了几天,宁知感觉自己的头已经臭不可闻的时候,宁行又出现了。依旧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宁知你完蛋了!天帝要派你去精巧阁做肉丸子了。”

“管他什么精巧阁肉丸子,你快去给我先端盆水来。”宁知觉得眼下最大的困难无非就是需要洗个头。

宁行再次忽略了她的需求,径直坐到洞里的一个石墩子上,轻蔑地看了宁知一眼:“精巧阁是三界之外的四大奇地之一,不管是人鬼神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从来没有谁进去又出来的,里面有什么也没人知道。你连这个都不懂,天帝干什么要派你出征精巧阁,真是见了鬼了,莫不是真把你当个诱饵肉丸子派去的?”

宁知只想洗头:“我去,我去,你赶紧把我放下来,我洗个头就去。”

宁行道:“老宁不同意你去,现在正在跟来人扯着呢。”

老宁站在一棵横躺着的大松木旁,用锯子薄薄地锯着树皮,去了树皮涂上漆这就是根上好的顶梁柱,如果再有兴致雕些花鸟鱼虫,那就更显富贵了。

武神泽文看着老宁锯了一阵,道:“宁师傅,您就让宁知去一趟吧,精巧阁凭着奇技淫巧建造出来,没有你们内行人,我们恐怕都进不去,同为神族,这时也该鼎力相助。”

老宁将锯子拉来拉去,“鼎力相助,那我同你们去不是更好。”

泽文道:“您老造极顶殿已是日以继夜,哪里抽得开身,极顶殿乃是下一届天帝受礼之地,可耽误不得。”

老宁道:“那让宁行同你们去,男娃娃总归是方便些。”

泽文未吭声,听着老宁拉了五六个来回,悠悠地道:“天帝听说宁知在人间也历了几个春秋,说若她得空,想当面问问她,怎么看凡人一生。”

刺啦一声老宁的锯子锯歪了,锯进了木头的深处。他愤愤地抽出锯子扔在一边,“他妈的,好好一根木头锯坏了。”

泽文深揖一礼,道:“宁师傅,此次前去精巧阁只为找寻武神尊大人,您与武神尊大人也算旧相识一场,纵然……”泽文感觉自己话好像起错了头,略顿了顿,又道:“您大可放心,此次乃天帝四皇子徵衡亲带我等前去精巧阁,徵衡殿下在如今诸天皇子中可谓文韬武略一等一,在他带领下必能兵神将勇、所向披靡,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定能保宁知安然无恙。”

老宁哼了一声:“你打量我不知天帝此番为何派徵衡去吗?”

泽文淡淡笑道:“徵衡殿下此番出征精巧阁只为寻武神尊,正天道,并无他由。宁知同去,只是为大伙儿探查精巧阁的机关路径,既不需要她冲锋陷阵,也不用她破阵杀敌,并不会令她身陷险境,回来也算是功德无量,即便过去有什么过错,天帝也不好再深究。”

老宁真心觉得泽文作为一介武神,不仅花言巧语得很,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每句都能加那么多成语,实在是没有武神粗犷敦厚的样子,这趟差事其实凶险无比,却被泽文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精巧阁飘于三界之外,行事诡秘,方位成迷,也曾有不知死活的去找过,但向来有去无回。天帝无名喜欢音律,生了五个儿子凑齐宫埙、商金、角篌、徵衡、羽弦五音,听起来是美好的一家人,实际上为了谁承天帝之位已然明争暗斗得乱七八糟了,谁知道这次去精巧阁,是谁给谁挖的坑。

权衡再三,老宁最后还是同意把宁知借给泽文,天帝威胁得这么明显了,宁知如果不去,就要细算她在人间的事情,到时候就不是吊几天这么简单了。

宁知终于得以洗了个头,随便收拾个包袱,跟着泽文就走。宁行看着他俩踏云而去的背影,忿忿地道:“这种出征的事,不是应该找我这个男人更合适吗?”

老宁拿着量尺正准备量窗框,顺手往宁行脑袋上给了一尺子,“你他妈啥也不懂找你去能干嘛,听你八卦三界那些破事?”

天帝只让泽文做个武神果然是屈才了,他在老宁那一套套的说辞又是出征,又是兵神将勇,听起来像是支大部队马上开拔,实则这支出征队伍算上宁知拢共也就五个人,徵衡算是主帅,两个武神泽文、桑强算打手,一个后勤九夏,外加一个人肉地图宁知,实在是人丁单薄。

桑强在天门等得已然不耐烦,远远见到泽文就迎上来,略暴躁地说:“怎么才来,殿下他们已经去了苦水河。”

泽文问道:“为何去苦水河?”

桑强:“说是好几个失踪神官最后的踪迹是在苦水河边。”

他指了指宁知,“这个小姑娘就是老宁头的徒弟?看她很不能打的样子,也好像也很不能挨打,到底天帝为什么要让她跟我们去?”

宁知:“……”

泽文:“……我们还是赶紧去找殿下会合要紧……”

趁着赶路的空档,泽文给宁知补了一下课。对于武神尊与精巧阁,神界一致的意见是找到武神尊就是找到精巧阁,找到精巧阁就能找到武神尊。关于武神尊的传说很多,说他绝情寡义,痴迷神武之道,武力超强,天上地下无人能敌,说精巧阁是他祭出的法器,为的是动乱三界,夺取天帝之位。他失踪了上万年,天帝也没派人寻找过他,只剩下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但是“传说”这种东西越是虚无缥缈,越是不着边际,就越让人好奇,近年来,神族不少神官开始自发寻找精巧阁,但,皆是有去无回。终于有一天,天帝开大会的时候,发现下面站着的神官不如以前多了,队伍不够庞大不够气派,天帝这才想起来派出队伍找寻精巧阁与武神尊,解救众神官。当然,泽文的原话是,神官失踪者众,帝心甚忧,于是出正义之师以征精巧阁。

苦水河边,一个小神官正忙着烧水做饭,另一个一身黑衣,宽袍大袖负手而立,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宁知觉得这背影有点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熟在哪里,想来大概是帅的背影总是相似,丑的背影各有各的丑。

泽文、桑强走过去行了一礼:“殿下。”

徵衡好像“嗯”了一声,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平静的苦水河。泽文、桑强不约而同地觉得眼下这个状况,如果不假装观测河面,就得去帮忙做饭,看着河面发呆和组队做饭,还是发呆来得容易些,于是两个人也钉在了河边,看着毫无涟漪的水面。

宁知初来乍到,觉得还是尽快融入团队比较好,于是走到炊事小神官面前讨好地说:“这位神官大人,要不要帮忙?”

小神官抬头瞟了一眼宁知,口气丝毫不掩厌烦之意:“不用!”

宁知自觉自己并没有得罪于他,乐观地想他一定是在表达对泽文、桑强两位武神的不满,只要自己不多话,就不会再无辜成为出气筒,于是安心在小神官临时布置的桌子旁坐下,拿出师父新给的《三界顶级古建十谈》自顾自地读起来。

宁知翻了不到十页书,小神官就手脚麻利地做好饭菜,道:“殿下,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