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嗯”,宁知余光瞄到河边的三个人走过来。这就有点尴尬了,小神官叫的是“殿下吃饭了”,不知道这个小神官做的是几人份的饭,按理说神族的饭吃不吃的也没啥大关系,宁知只好假装继续专注看书,纹丝不动。
四方桌,宁知占了一边看书,那位四殿下徵衡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泽文、桑强各坐两边,小神官布完菜,徵衡道:“九夏,你也坐。”
九夏看了看桌子四周,四殿下最尊贵自然不能与他同坐。最不尊贵且身量占位最小的是宁知,但也许是因为男女有别,九夏看起来似乎不太想与宁知同坐。宁知也感受到这略凝滞的气氛,一边假装专注看书,一边默默挪开。泽文及时发话:“九夏神官不介意的话,就与我同坐?”同时敲了敲宁知的书,笑道,“宁知姑娘也不要心无旁骛、废寝忘食地学习了,先用餐再用功。”
五个人开始默默吃这顿他们并不太需要吃的饭。神跟凡人不一样,神族的人并不需要食物来支撑身体的消耗,很多神族的人吃饭无非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桑强皱眉吃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吼道:“这饭如何这样苦!你们干什么还在吃?”
泽文道:“吃得苦中苦,方为神上神。殿下应该是叫我们领会这个意思。”
桑强无语凝噎。
徵衡道:“泽文神君想多了,我不过是想尝尝苦水河的水煮出来的饭是什么味道。”
桑强再次无语凝噎。
泽文道:“殿下求知若渴的精神真是让我等自愧不如。”
桑强:“你他妈能不能别油嘴滑舌地拍马屁了?”
泽文直接无视桑强,对宁知道:“宁知姑娘,觉得这饭如何?”
宁知实在不想参与到他们的纠纷中,只好如实相告,“这个,我味觉系统出了点问题,其实吃不出这饭到底是什么味道。抱歉。”
这次轮到泽文无语凝噎。
徵衡递了一杯水近前,用不可置疑地语气道,“你喝这杯水看看。”
虽然对徵衡殿下这个贸然的举动不太能理解,宁知还是接过一饮而下。
“如何?”
“苦水河的水自然是苦的。”
“你尝到苦味了?”
“不,我猜的。”
一瞬间,宁知觉得徵衡的眼里闪过点什么,大约是同情之类的友好情绪。
不多时,五人吃完了这顿别有一番苦味的饭,徵衡对九夏道:“你去把苦水河神叫出来。”
桑强忍不住道:“殿下,苦水河既然有河神,为何您刚才不拘他询问,还要观测那么久的水面?”
泽文对桑强的提问感到甚是忧心,对于上级领导的直接质问很容易让外界的人对武神的智力值产生怀疑,为了拉高一丢丢武神的平均智商水平,泽文只好抢答道:“那还用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殿下细心如发、事必躬亲真是令我等心生敬仰!”
徵衡道:“倒也不是,刚才等着吃饭,就发了会呆。”
说话间,苦水河神来见了礼。
徵衡问道:“苦水河与精巧阁是否相连?”
苦水河神:“回殿下,并不相连。”
徵衡又“嗯”了一声,便凝神沉思。
苦水河神一句否定就撇清自己与精巧阁的关系,除了徵衡好像其他人都不太愿意信服这个回答,桑强继续问道:“你怎么解释很多失踪的神官最后出现在苦水河边?”
苦水河神道:“桑强武神有所不知,三界众生若心有所苦,这苦便也会汇聚在苦水河中,失踪神官到苦水河不过是为了自饮其苦,饮毕他们就能从这世上抹去自己曾经愁苦的痕迹,这之后虽然自己心内又多了一倍愁苦,但若能自行化解,便也能云淡风轻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若不能自行化解,至少在表面上也能假装自己并无何愁苦之事。”
桑强费解地低头咂摸了下河神这一大段话,感觉发现了一个漏洞,于是机智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桑强?”
苦水河神笑道:“自然是桑强武神也有愁苦流到过我这里呀,正是刚刚煮成饭被你吃下去的——你为练功时候老放屁的而产生的苦恼。”
桑强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好好改改随便提问的毛病了。
泽文问道:“所以我们刚才吃下去的都是自己的愁苦?”
苦水河神道:“诸位只是吃了一两个平时的小烦恼,并无大碍。除了这位宁知姑娘,她已经没有什么愁苦可饮,所以应该是什么也没吃到。”
徵衡似乎不想再听他们絮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耐烦地打断道:“饮下愁苦后的神官如何离开的?为何从这里起便没了踪迹?”
苦水河神道:“愁苦下肚,一时间身体会不堪其重,难以踏云而行,只能步行,苦水河一面临巨崖,一面山林茂盛,人烟稀少,众生皆不愿他人发现其自饮其苦,所以总是不肯在此地多做停留,往往众多掩饰悄悄步入山林后再离开,因而难以发现其踪迹。”
泽文抓紧时机,不放心地补充了一个问题:“你确定刚才我们只吃了自己的愁苦吗?如果不小心吃了别人的怎么办?”
苦水河神微笑道:“泽文神官大可放心,除非自愿,否则身体不可能随便让你饮下别人的愁苦,别人的愁苦浇在心上,重于自己愁苦的三倍,一般人可不会有这种意愿。”
泽文还想再问点什么,看看徵衡渐渐冷下来的脸色,硬生生地给憋回去了。
宁知假装没看到这位殿下的脸色,又问了一句:“我为什么没有愁苦可饮?”
徵衡冷冷地反问道:“你都尝不到苦甜了,还有什么愁苦可饮?”
苦水河神看看徵衡,又看看宁知,道:“正是这个道理。”
徵衡抬腿就走,不耐烦地道:“干点正事吧,各位,进山林找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