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杀人这件事,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迅速在北京城内外传播开来,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真是众说纷纭,成了街头巷尾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第一谈资。
大理寺右少卿吴玉的案头放着刑部移交的一本已经结案的案卷,他已经细细地读过很多遍了,不过依旧眉头紧锁地盯着眼前的案卷,一动不动得思虑良久,脸色越发的阴沉了起来。他冥思苦想了许久,飞速旋转的思维开始慢慢得混沌起来,于是便不再看这本让他头疼的案卷,想站起来去堂外走动走动,可能是坐得久了,一起身就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漆黑,冥冥中仿佛有一双闪着金光的眼睛在闪。他忙用双手撑住了桌案,缓了一阵,感觉好些了,才缓步走出大理寺右寺日常办公的二堂。此时天已全黑,大理寺早到了下值的时分,衙门内只剩下值班的寺正和几个衙役。吴玉通常都是直接坐上二人抬小轿,直接出门往右回护国寺旁的吴宅,但是今天他心绪不宁,犹豫了一下,告诉轿夫今日先不回家了,先去西单牌楼边上的时雍酒楼坐一坐。
路程不甚远,一会儿就到了。吴玉下轿之后,吩咐轿夫不用等他了,先回家去,顺便告诉家里管事的老管家,照顾好家中一切,自己小酌几杯就回去了,无需挂念。说完就快步走进了酒楼,门口迎客的伙计心明眼亮,一下子就认出吴玉,赶紧迎上来招呼:”哟,是吴大人啊,您可是稀客,可是有好一阵没有光临本店了。您来了,咱们这可是蓬荜生辉啊!您看看,您是选个雅间还是就坐大堂?”
“不用麻烦了,坐大堂就挺好。小二,给我来一壶酒,两碟小菜,你看着安排就行。”
“得嘞,您常吃的酒菜小的都记在心里呢,您就放心吧。大堂里就东厢还有一张空桌了,吴大人您要不就屈尊坐这里?”
吴玉点了点头,小二就引着他直奔空位,擦了擦本来就很干净的桌椅,然后就一溜小跑的给吴玉准备酒菜去了。
吴玉刚刚坐定,就注意到隔壁桌围坐了四个富商大贾模样的人,边喝酒边天南海北地侃着。现在说话的是一位年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头戴襦巾身穿襕衫,一看就是个富商大户人家,听口音像是本地人,正在给其余三个外地来的朋友讲北京城现在最热的话题:妖物杀人。小二给吴玉端上了酒菜,吴玉端着酒杯,自斟自酌,侧耳倾听这隔壁这一桌客人的闲聊。
邻桌讲话之人酒意正浓,那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诸位,诸位,你们肯定都知道妖物杀人这件事了,具体过程我就不细说了,想必几位兄台早都听过百十遍了。今天咱们就单说说这案子官府是怎么查案的,不是我夸口,等我说完了,在座诸位肯定会惊掉了下巴。”
其余三人听罢一脸的好奇,连连催促:“李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把你知道的都给咱哥几个讲讲吧。”
“得,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有一个兄弟,就在刑部当差。巧了,这个案子他从头到尾都跟着刑部右侍郎张大人办案,本来始末他都很清楚,这都是他和我说的,比市井传言可信多了。他和我说,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案子,是今年二月份。那时候顺天府报上来一件案子,就是妖物杀人的这个案子,大兴县,顺天府,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事儿又传得妇孺皆知,民心惶惶的,他们没辙了,只能请刑部的大人来接手这个案子。本来啊,这个案子虽然是传的神乎其神,邪性的不得了,但是刑部派个郎中去查查也足够了,但是这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刑部尚书大人特别重视,就派了刑部左侍郎张大人亲自出马。我这个兄弟一直跟着张大人当差,这次也就一起去了。”
说话的中年商人抿了一口酒,继续说:“尚书大人命令下达的当天,我兄弟就跟着张大人直接去了案发现场。那时候案发都好几天了,那户人家门口还是有大兴县的衙役守着,除了死的那俩人早就抬走了,其余的什么东西都没动。张大人带着随从把小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看了一个遍,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听说啊,这家死的俩人是一主一仆。主人是位扬州女子,是咱北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醉梦楼的头牌,可说是色艺双绝啊。不知后来是哪位王公贵胄看上了,给她赎了身,从那以后就没人知道她的去向了,没想到惨死在了这里。那仆人是专门伺候她的一个小丫鬟,好像也是扬州人。”
“据当天在场的坊正说,他报官之后,大兴县县令带着衙役破门而入,他们进了那间东卧房之后,都觉得胸口憋闷,腹内翻滚欲吐,但是除了闺房常有的脂粉味,没有闻到什么异常的味道。细细查看堂屋,除了正门被衙役撞破之外,没有任何外力破坏的痕迹,没有破窗入室的迹象,也没有洗劫财物的情状。两位死者当时都是身着睡觉时候穿的棉布薄衣,蜷缩成一团,手里死死的抓着睡觉时盖的棉被,披头散发,面容扭曲到了极致,好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李兄,你可别用评书摊子上听来的段子吓唬我们,看你说的,还能有人活活地被吓死?”同桌有个一直听他侃大山的朋友忍不住插话。
中年商人瞧了那人一眼,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我说的这话你还别不信,当天进入那间卧房的所有人,县令,衙役,坊正,据说还有个老和尚,事后几日都身体不适,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是头昏脑涨,胸闷腹痛,大夫瞧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过了几日竟然就好了,像没事人似的。后来大兴县的仵作给两具尸体验了尸,说是检查得极细致,验毒验伤,什么也查不出来,就说是极度惊吓致死。我说几位仁兄,你们可别不信,当时路过的一个国子监监生,据说就被妖物看了一眼,就昏了一夜,醒来之后还神志不清的。”
刚才插话的那位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照你这么说,这妖物还真是邪了,太邪了。”
“这才哪到哪啊,要我说啊,这事儿还有更邪门的地方呢!”中年商人接着侃:“这第一件邪乎事,就是这家女主人的身世很邪乎。她以前是咱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醉梦楼的头牌,这很多人都知道,但自从被某位神秘之人赎身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了,隐身遁形,毫无声息。但是妖物杀人之案,死的女主人就是她。而且据说啊,在她的闺房里,还发现了一些根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你们猜,是个什么物件?”
吴玉听到这里,突然有一丝好奇,这个东西,肯定不是一般的物件,说不定能给这个迷雾重重的案子带来点头绪。因为他今天白天阅看了十几遍的案卷,就是这个’妖物杀人’案,但里面丝毫也没有提到有这么一个物件。
“李兄,你就别卖关子,我们哥几个哪像你一样,手眼通天的。你就赶紧说说吧!”
“我兄弟和我说,这东西一开始大兴县,顺天府都没看出门道来,是他们张大人在典查闺房里的摆设物件时候发现的,那是一件咱们民间绝对不可能用的东西,是……”
吴玉正竖着耳朵听这中年商人说话,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店小二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奉承:”“吴大人,这壶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要不要给您来一壶本店最近新酿的高粱酒,喝过的客人没一个不挑大拇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