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汉卿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尚铭,不知道厂公怎么突然对这几位西藏来的喇嘛这么感兴趣。他的脑袋飞速地思考了一遍,也想不明白这几个喇嘛和妖物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就诚恳地说:“厂公您想聊什么,我洗耳恭听!”
尚铭倒是不着急问话,右手的五根手指在膝盖处来回地起伏着,好像是悠闲地琢磨着什么心事。徐汉卿候了好一会儿,尚铭终于开口了:“徐监正你府上后园之中闹鬼,请了那几位西藏来的喇嘛做了法事,这法事有没有用呢?后园之中可还有鬼哭之声?”
徐汉卿回忆了一下说:“那三位国师在我后园之中又是念经,又是做法,到处都贴了符咒,布了经幡,场面铺的甚大,真是好不热闹。不过折腾了一下午之后,到了半夜,后园中呜咽之声依旧时断时续的,并未停息。犯官也是无奈,第二日又把几位国师请到了府中,他们用藏语叽里咕噜讨论了一阵,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后来,那几位国师就从随身带的行囊中掏出了一张已经有些破旧的唐卡,上面绣着凶神恶煞般的神像,具体是什么佛,我也看不懂。只听他们说这是密宗佛教里的双身金刚,专门用来镇鬼驱邪的。”
“这三尺见方的唐卡当中,竟然还裹着一只鎏金的铜匣。有位国师说,这铜匣是几百年前藏传密宗佛教的圣物,专门用来盛放圆寂活佛金身舍利子的法器。他们把这件从西藏万里迢迢带来京城的圣物传给我,让我供奉起来,待将来有机缘之日,求得高僧金身舍利,虔心供奉其中,定可保我全家得到佛祖庇佑,逢凶化吉。这圣物也当真灵验,请入我府中供奉的当夜,那鬼声呜咽就消失了。从那日开始,我府上的后园终于终归平静,阖府上下也终于不再人心惶惶!”
尚铭意味声长地问:“徐监正得了这佛家圣物,没少破费吧?”
徐汉卿嗯了一声,说到:“这,这个嘛,犯官为了请几位国师到我府中降妖驱魔,给能仁寺捐了五千两的香火钱。”
尚铭笑了:“能得了这样的佛家圣物,花五千两也不算多。那徐监正后来可曾请得高僧的舍利子,供奉在那铜匣之中?”
徐汉卿摇了摇头说:“犯官之后遣人多方寻访,都不曾求得高僧坐化之后的金身舍利。这样的圣物,就是听闻哪家名寺古刹里有供奉,也是人家的镇寺之宝,自然也不肯割爱让给我。”
尚铭说到:“哦,既然如此,这几百年传下来的佛家圣物,就这么空着还真是可惜了?如果真能请得高僧的舍利子供奉其中,那可真算得上一桩大功德了!”
徐汉卿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尚铭是看上此物了,恐怕就连佛骨舍利的事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既然如此,徐汉卿也不等尚铭开口,就直截了当地说:“这圣物放在我府中落灰,真可算是明珠暗投了。当今皇上至诚礼佛,我们做臣子的自当替皇上思虑。犯官从几位西藏国师那里请来的唐卡和铜炉,都供奉在徐府中一处专司祭祀的偏厅之内。我这就把此物献给宫里,希望这两件圣物可以保佑皇上神佛护体,逢凶化吉,长命吉祥!”
尚铭嘿嘿一笑,用右手拍了一下大腿,高兴地说:“很好,咱家和徐监正的话真是越聊越来越明白了,现在就连我都开始相信徐监正这是要诚心赎罪了。”
徐汉卿见尚铭这么说,就想着与其让尚铭这个老狐狸开价,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早点填上这饕餮的胃口,也许自己还真能多活几天。他趁着尚铭高兴,继续说:“厂公,我府中还有些中原佛家和道家的灵符和法器,都是从得道高人,名山古刹那里诚心求来的,和那两件佛家圣物一起,一并献给宫里。”
尚铭脸上都是遮掩不住喜色,满意地拍了拍手,连声说:“好、好、好,徐监正真是越来越识趣。对于皇上来说,见着这些佛家道家的圣物,那可就是天降的祥瑞。到时候皇上肯定会龙心大悦,说不定金口一开,徐监正的案子还能得着一个法外开恩,那可真是天恩浩荡!”
徐汉卿真不敢奢望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诏狱,不过尚铭都这么说了,徐汉卿还是跪下给厂公咚咚咚地磕头,假做万分感激地说:“厂公真是我徐汉卿的救命恩人,犯官感激不尽!”
尚铭高兴得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小厅中走来走去,显然在琢磨着什么,他忽然站定,看着徐汉卿,表情有些阴森地说:“这些佛家道家神物,就劳烦徐监正的两位公子带东厂的人去请。请得圣物之后,两位公子就留在徐府中小住,等着徐夫人办完之前说的闲事,他们母子三人就可以在徐府团聚了。”
徐汉卿听了,高兴得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他又重重地给尚铭磕了三个头,抬起头看着尚铭,声音有些颤抖地说:“谢厂公活命之恩!犯官万死难报!”
尚铭阴阴地说:“说到报恩,咱家倒真有件事想请徐监正帮个忙,不知徐监正愿不愿意?”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徐汉卿的脸上,他被晃得有些眼花,一时间看不清尚铭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说:“厂公不论有何差遣,犯官答应便是,还请请厂公您明示!”
尚铭看着落入自己圈套中的羔羊,满意地背过了身去,用低沉得有点阴森的声音说:“既然徐监正愿意帮忙,那咱家就好好和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