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动作很小心地跪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朱红的布包,高高地举过头顶,恭敬地说:“祖宗,这是我与师兄这几日打来的秋风,请老祖宗您过目。”
尚铭看着凌尘手里的布包,知道这是前几日徐汉卿许给自己的银子。就微微欠身,从凌尘手中接过布包,动作麻利地解开了,看着布包里露出来的一沓厚厚的银票,得意地咧了咧嘴。他把银票放在袖中,暗暗地数了一数,二十七张,这银票的面额他也看了,俱是五百两一张,那总数应该是一万三千五百两,此番收获还算不少。虽然这一万多两银子和徐汉卿巨万的身家相比,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但这银子是水面之下的,任谁也查不出来。这样的钱是尚铭最喜欢的,放在自己的兜里,踏踏实实。
尚铭的手在袖中捻了一捻,从这一沓银票中捻出三张,用两只手指捏了出来,递在凌尘面前:“凌尘呐,此事你和你师兄,还有东厂这一帮子人都辛苦了。这几张银票你拿着,待会儿回去了把钱给大伙儿分分,都拿几两辛苦钱,赶明儿也好买几罐好茶叶喝喝。”
凌尘也不推辞,只是千恩万谢地磕了头,把银票收在怀里。然后恭恭敬敬地候着,像刚吃完骨头等着主子使唤的哈巴狗一般。
尚铭看着面前的人如此乖巧懂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奴才,知道我这有事要交办与你。”
凌尘一躬到地,谄媚地说:“儿子候着祖宗的差遣,就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哈哈哈,刚才一直不动声色的尚铭笑了起来:“想吃冰下雹子,真是苍天有眼,事事皆顺我意。前日从徐汉卿那里得着了几样宝贝,昨日钦天监就助了我一臂之力,该着这司礼监会有变天的一日。凌尘呐,徐汉卿外面飘着的欠款还得继续追,这事就交给你,继续好生督着那个徐汉卿的老婆。然后再替我传个话,让凌霄今日回来一趟,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让他去办。”
凌尘听了厂公的差遣,自然是要磕头谢恩,但是在他把头低下的一瞬间,心里暗暗地有些不满,凭什么别人干剩下的活儿要我去接手,更重要的事情却要凌霄去做,难道我就比不过那个人么?厂公怎可如此偏心?凌尘一瞬之间,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就在他跪拜完毕,即将起身的时候,他气血上涌,做了一个让他追悔莫及的决定。
他抬起头说:“回祖宗,师兄今日已经微服出宫,和徐汉卿的老婆去大兴县一起收账。想这路途颇远,天又下着大雨,没有个一两日是回不来了,到时候只怕是耽误了祖宗您的大事。儿子不才,愿替祖宗分忧,您的事可以放心交给儿子去办。”
尚铭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表情,登时就变了颜色。他面沉似水地看着眼前跪着,表情急切诚恳的凌尘,阴恻恻地说:“凌尘呐,你的孝心咱家知道了,只不过这东缉事厂内,哪条狐狸要抓哪只兔子,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吧?”
凌尘知道自己刚才一时气血上涌,说了句没大没小的糊涂话,这下子触怒了厂公,自己是没有好果子吃了。只好索性豁出去了,开始用力地抽自己的嘴巴,左右开弓,只用了几下,嘴角就开始滴血了。抽完自己的嘴巴,凌尘伏在地上,如丧家之犬一般,哭着说:“祖宗息怒,祖宗饶命,刚才是儿子一时糊涂,现在儿子知错了,请祖宗开恩!”
尚铭摇了摇头:“整天只知道争风吃醋,还能做什么大事,一辈子都是个做奴才的命!”说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转了过去,索性不看这个不成器的凌尘:“赶紧去把凌霄给我叫回来,今儿就是让雷把你给劈了,你也得把事儿给我办了,懂了吗?”
凌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瓮声瓮气地说:“儿子知道了!”
尚铭没有回身,只是摆了摆手:“滚吧,不成器的东西!”
凌尘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哆哆嗦嗦地离开了二堂,全然不再是他刚来时候的那般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