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七喜中文 > 特岗教师那三年 > 25 旧梦前尘(2)

25 旧梦前尘(2)

人群外的立力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撕裂,他默然无声地走开了。出了门,漫无目的地走着,刺骨的寒风刮在他脸上,他也没有一点知觉,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不知怎的,他腿变得软绵无力,一步也挪不开,不禁“哇”地一声蹲下来,痛苦地用手盖住脸哭了起来。他在寒风里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苦涩的眼泪咬在在干涩的脸上有些刺痛,他擤了擤鼻涕,站起身来。自言自语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隐秀父亲坚决不肯给隐秀办白事,私奔已经是奇耻大辱,更别说还死在外面。只把衣物什么的拿去后山埋了,烧了两片纸,周家从此再也不提隐秀这个人,而隐秀也成为桐花磥教育不听话的女孩子的反面教材。

立力自从隐秀走后,就一直重病不愈,天天咳嗽,久而久之成了肺病。本来身体就弱,后来又吹了冷风,病情就更重了。这天红红又来找立力哥玩,立力脸色苍白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以后不要来了,他们都说我是肺痨,会传染的。”红红却不怕,说:“哥哥喝过药就会好的。”立力看了眼桌上刚喝完的空药碗,没有说话。红红接着说道:“秀秀姐不在,姨娘也不理我,没人和我说话。”立力安慰红红道:“你姨娘不是不理你,她是心情不好。”红红说:“是了,我总看到她一个人在家里哭。”立力沉默了。红红继续说:“我天天和我们家门口的鸡说话,还有荷花塘里的鸭。他们都不搭我话,我就想和哥哥你说。”立力说:“那你以后站在门口说就可以了,不要到挨我太近。”红红很高兴地答应了,于是隔三差五来找立力。可总有时,红红说着说着,就跑到立力跟前。立力说了她几次,看到红红委屈的样子,也不忍心总是赶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想着应该也不要什么紧,就放松了警惕。

这天,立力见红红足足有十来天没有找他,靠着床头的立力忍不住问阿公道:“红红这几天怎么不过来了?”阿公道:“红红生了病,这几天出不了门。”“是什么病?”“总是咳嗽。”立力心下一阵发慌,觉得不好,总觉得是自己传染了红红。

到了秋天,山上的树叶落了。屋里的人也仿佛和树叶一样,落叶归根,随了泥土。那一年,立力才二十出头。后来不久,红红也跟在一起去了,也是肺痨,她的年龄永远被定格在了七岁。

沈二少爷最终娶了盘家的小姐,两人倒也和和睦睦。隔年就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隐秀母亲想起来就伤感,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说:“没福气的人,非要出去找死。”

小山村里的人生活太过平淡,围绕隐秀的这些“绯闻”令村子“沸腾”了许久,但凡有三五成群的地方,必会讨论这件事,小山村就是这样,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晃数年过去,曾经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在反复咀嚼中没了味道,每天都是同样的谈资,同样的话题,久而久之也都食之无味。但隐秀的故事并没有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她的故事,成为历代桐花磥人教导女孩的反面教材,在一代又一代人中口口相传。

也就是那天回去之后,陈萱萱作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睡在一个不黑黑的、空空的屋子里,屋里只有一张床,很是诡异。睡着睡着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叫她,“姐姐……姐姐……”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笑嘻嘻望着她。只见小女孩站在房间不远处高兴地叫她:“快过来呀……快过来呀……”陈萱萱觉得小女孩很眼熟,便鬼使神差下了床,朝她走了过去。小女孩带她出了屋子,外面的天是亮的。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地方,这地方陈萱萱见过,是桐花磥的老宅书房。等她回头时,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而身边却站着一个人,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斯文细弱,使人一见便想到古代书生的模样。

那少年说:“你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小红等你好久了。”不知怎的,一听小红,陈萱萱便联系到那个头扎红绳,满脸笑意欢欢喜喜叫她姐姐的那个小女孩。少年眼里的深情像是要溢出来似的,眼神饱含着无穷无尽的话。他痴痴地望着,像是在看一个无比熟悉的恋人。陈萱萱想问问眼前的少年一些问题,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天忽然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陈萱萱有些害怕,急忙寻路要走,刚一踏出去,地面消失了,变成一个巨大的空洞,陈萱萱脚下一空,跌了下去。她的身体急速下坠,感觉到自己正在掉入一个无底洞。伴随着“啊”的一声,陈萱萱从梦中惊醒。这个梦让她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惆怅,总觉得自己和梦中的少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以前也梦见过,一模一样。

陈萱萱隐约觉得自己和桐花磥有着一丝莫名的联系,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沿着月台的石阶一步步走下去时,那种踏在青石上的熟悉感觉到现在还令她记忆犹新。可当她长大后,再去走那条路时,却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感觉。陈萱萱不知道的是,几十年前有一个姑娘和她迈着一模一样的步子,走在同样的位置,簪着银晃晃的钗子,从这里拾级而下。一个眉目清朗的男子站在月台上的不远处,正看着那个百年前的女子。陈萱萱不禁回头,望向那个男子所站立的地方,一时眼睛发胀,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个写满了历史沧桑,已残缺凋敝的木牌坊屹立在苍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