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听见陈燕叫她,目光稍微聚焦了一点。陈燕把她抱起来,大声哭喊“老秋,老秋,快来帮我把大姐背起来,我要送她去医院!”
陈萍微微一笑“没用了,我喝的是甲胺磷,救不活了!”她说话很吃力,声音微弱。可陈燕听得很清楚,她大声哭泣道“哪有什么甲胺磷?你骗我,甲胺磷我早就收走了!”
陈萍脸上带着笑“我藏着的,你们找不到。”陈燕想起来,小时候陈萍藏着的粑粑他们谁也找不到。她趴再陈萍身上大哭。陈萍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嘴边吐的白沫子全部擦在陈燕的头发和脖子上。她说“燕子,别哭!开心点!我就要解脱了,再也不用活在这痛苦的人间!”
刘秋跑进来,正听见甲胺磷那句,他冲到陈萍房间,那瓶空的了的甲胺磷瓶子斜躺在地上。他走出来,陈燕抱着陈萍在嚎啕大哭,他的眼睛也变得酸涩起来。
陈萍已经没有力气再讲话了,她紧紧拉着陈燕的手“燕子,把我,把我埋在,在象山。我,我想,看着,看着你们!”
陈燕吼叫道“不!大姐,你别死!四代还没结婚呢,你不能死!”她哭喊着用力抱起陈萍的上半身“我送你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
陈萍原本就比陈燕高壮,到象山后生活条件好起来又胖了不少,陈烨怎么也拉不起她来。她喊刘秋“老秋,快帮帮我!”
刘秋走过去想帮她把陈萍抱起来,可陈萍人已经软了,胸膛也不再起伏。刘秋伸手探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她的两只眼睛白翻起来,脸色青紫,嘴角都是泡沫星子。刘秋伸手过去把她的眼皮合起来,然后揽住陈燕道“她走了!”
陈燕仿佛失去水源的鱼,恍然的瘫软了身子跌坐到沙发旁的水泥地上。刘秋赶紧拉住陈萍的尸体,否则陈萍将随着陈燕一起掉到地上。他把陈萍的尸体放平在沙发上,自己缓缓坐下来,就坐在陈萍身旁。
陈燕捂着眼睛仰着头哭,声音一会儿震耳欲聋,一会儿唉声低渔。刘秋想去安慰她,可不知如何开口。陈燕很珍视家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说话也直来直去,常常不顾及身边人的想法,惹得人不开心。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神经大条情感细腻的女人。父亲的早逝让她早早担起家庭的重任,一直以来,陈家的姊妹都是陈燕的的心病,好不容易李四代要结婚了,陈萍自杀了,对于陈燕来说不是打击而是一颗足以炸伤她半条命的炸弹。
刘秋不忍看她,他别过头看着对面光洁的墙壁,眼泪却倏然落下。他一直都知道,生死乃常事,他哭不是因为陈萍死了,而是哭陈萍这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没遇到个良人。他哭,是心疼陈燕一路走来为了家人殚精竭虑还要接受亲人自杀的事实。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刘秋想,大概就是,为了爱你的和你爱的人罢了。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带着对死者的爱努力活下去。
持续了好一会儿,陈燕的哭声才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刘秋走进陈萍房间拿了她的被子出来盖在她的身上。他弯腰扶陈燕起来“起来吧!地上凉。”
陈燕颤巍巍的站起来,她的眼睛因为痛哭变得红肿,脸也皱巴巴的,头发乱麻麻的在脑袋上张牙舞爪。刘秋伸手帮她捋了捋头发“别哭了!我开车回家拉棺材,原本备给我妈的,没想到熬了那么多年她还活着,大姐却先~你下去找三姐她们,让周明去糯租村通知四宏和李强。再怎么说他们也有知情权。”
陈燕点点头,晕晕乎乎的往外走,刘秋也跟了出来。
走到车子前陈燕像失了心神一般,木呐的冲刘秋道“你别忘记,到商店去给我姐置办一套新衣裳,要藕粉色的外衣,她最喜欢!”
刘秋点点头,伸手拥抱了她一下“燕子,你要坚强,没了大姐你更要强大起来,以后四代他们还需要你照顾着!”
陈燕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刘秋松开她,转身上了车。
陈燕只觉得大闹一片空白,六神无主的从一条羊肠小道往山腰上走。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都准备去食堂吃饭了。
走着走着,她觉得自己眼花缭乱的,头晕得很。她摇摇头继续歪歪倒倒的往前走,走到第四栋鸡舍的时候只觉得呼吸困难,于是伸手要扶路旁的大树。可她眼睛太花了,一棵树仿佛变成了很多棵树,她一伸手扶了个空就直直的朝着地上摔了下去。幸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地上长了很高的野草,陈燕摔下来也不觉得疼,只是再也没了知觉。
陈天佑刚从鸡舍李喂了鸡出来,准备去食堂吃饭,他看到陈燕直挺挺的栽了下去,大叫道“姐,你干嘛!”
陈燕没应声,也没爬起来。
陈天佑挠挠脑袋道“难不成摔晕了?”然后优哉游哉的走着过去,心里还想着陈燕啊陈燕,你也有摔成狗吃屎的一天,看你醒了我不笑死你!
他走过去把陈燕扶起来,叫了好几声陈燕都没醒。最后只得认命的背着陈燕往石头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