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县城下,旌旗猎猎,崇州军层层布阵。
阵列前方,一身甲胄的扈成梁高坐马背之上,面沉如水。
大喜之日,宾客云集,新妇却被人强抢了去,如此奇耻大辱,他必要找萧琥老贼讨回!
想到病榻上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的七子,更恨不得将萧元度那竖子扒皮拆骨!
涉县作为豳州外缘门户,修得城高墙厚,外围还有壕沟加护。
崇州君叫阵许久,任骂得再难听,他们就是紧闭城门不出。
就在扈成梁即将下令攻城之际,城门忽地洞开。
既无精锐,也无兵将,萧琥只身一人,赤膊负荆出城。
“这——”
扈成梁手下副将相觑一眼,纷纷看向主公。
扈成梁也为之一愣,似没想到萧琥这般舍得下本钱。
“老兄!成梁老兄!萧琥教子无方,对你不住,特来给你请罪来了!!”
萧琥声如洪钟,两军阵前,竟就这样单膝跪地,给扈成梁行了大礼。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一出弄得顿时鸦雀无声。
不管萧琥是真情还是假意,算是给足了扈成梁颜面。
扈成梁只得强压下一腔怒火,冷硬开口:“萧刺史这是想置我于不忠之地?除了天子,可没人受得了你如此大礼,还是起来说话吧。”
萧琥依言起身,不忘发誓:“苍天可鉴,萧某愧悔无极,今日所为实发自肺腑!”
“哼!何必虚言,把人交出便是。”
他要的不止是新妇,还有萧元度。
“这……”萧琥面露难色,“成梁老兄!,咱们也都年轻过,也都知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俩人如今已经成就好事,若再送回,岂非有意折辱于——”
“竖子安敢!”扈成梁怒不可遏,脸都扭曲了,神情分外可怖,“萧元度何在?!”
萧琥亦一脸恼恨,怒其不争:“那孽子已然被我打断了腿,如今瘫卧在床,不然定揪他亲来给老兄你赔罪。”
扈成梁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怒到了极点,须发皆如钢针一般:“萧琥,你打得好主意!既不肯将新妇交还,又不肯将元凶绑至,以为负个荆此事就能罢了?做梦!”
“扈兄、扈兄,且听我一言。”
萧琥一副认真讲道理的语气。
“孽子虽有错,但劫夺婚本就是咱们北地风俗。他虽胡闹了些,但偌大的华通城,那么多守将,竟任凭他将新妇带出,岂非更不该?若是抢亲当晚你们就将他拿下,或斩或杀,我萧某绝无二话!现在好几日都过去了,生米也已做成熟饭,再来算账,是不是有点,哈哈,惹人笑话?平头百姓尚知愿赌服输,咱们何妨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说得轻巧,被抢得不是你儿妇!”
萧琥正色:“待六子七子成婚之日,老兄若想,尽可来抢!”
“你!”扈成梁没料到他如此无耻,脸色铁青。
再不愿与之废话,呛啷拔剑,剑尖直指萧琥,冷笑:“休得多言!今日你既送上门来,我便先斩你首级,再活剐了那萧元度!”
“主公不可!”副将低声提醒,“萧琥阵前束手负荆,又打着请罪的名义,就这样将他斩杀,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萧琥倒是无惧,还摆出凛然就死之态。
“若能消了老兄你心头之气,萧某死又何惧?项上人头听凭取去!只是,”他顿了顿,“北地狼烟才熄不久,若你我今日大兴兵戈,又将导致生灵涂炭。老兄你便是不为别的,也不为崇州的子民想想?据我所知,朔州和秦州一直蠢蠢欲动,对你崇州可是虎视眈眈呐。”
扈成梁哼了一声:“你那几个老邻居也不安分吧。”
“可不正是!咱俩若打起来,亲者痛仇者快,届时得利的是谁还用说?”
扈成梁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