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回到了同方会馆。
月光,虫鸣,竹影摇曳。
屋内燃起了灯,挽翠随手将那忽明忽暗的灯用轻纱制成的灯罩罩上。这样,屋子里不至于太昏暗,也不至于过分明亮。
“郡主,您今儿……早些歇息吧,操劳一整日,费了不少神。”
沂俐失笑:“这么急匆匆地催我歇息?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快说你们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挽翠难得笑了,她压低声音附在沂俐耳边神秘兮兮地笑着:“郡主,明儿您的及笄大殿在珩阳殿举行,您还不早些歇息么?”
“哦这个。”沂俐笑着解开了衣裳腰封,随手扔在了凳子上,“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挽翠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语:“不是都说保密了嘛……”
“没事。”沂俐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到时候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翌日,青金色华裳与成套金饰被送入屋子。
和金饰一同送来的是一对玉钗。
沂俐望着那对格格不入的玉钗,疑惑地偏了偏脑袋。
“郡主,这就是那玉玺连夜赶出来的玉钗。”她拿起那玉钗细细摩挲,“这玉质地当真不错。”
沂俐瞄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顺手拖过了那套用从芜疆库房中找出的衣料连夜赶制的衣裳。
“会不会太老气横秋了?”沂俐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望着那套闪着细碎金光的青色衣裳,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挽翠,“我会不会压不住这种颜色?”
“郡主,这是小公爷与太子殿下一同选的,这料子是用青金石染了九道才染出的颜色,后又掺入金线做出了青金石的模样。”挽翠笑笑,“金贵得很呐……”
她飞速套上了那深色礼服,在挽翠的帮助下插上了那一对用玉玺打制的玉簪:“母妃来吗?”
挽翠望着铜镜里的沂俐,扶正了她的脑袋:“郡主,按照陛下的意思,礼节从简,排场要大。”她低头擦去沂俐不小心沾在唇角的胭脂,“郡主不是一向不喜欢繁文缛节么?”
她拿起小刷子细细扫着沂俐双颊:“因而这次您只需要在听完礼部那吴老头连夜赶出来的长篇大论后沿着珩阳殿前面的那铺着红色蜀锦的八十一级台阶走到太子殿下面前接过太子手中的木盒便成。”
天气有些沉闷。
沂俐百无聊赖地站在珩阳殿门口,厚重的衣裳捂在身上,闷得她大汗淋漓。汗水顺着鬓角流入衣领很快便打湿了里衣。她遥遥望着端着木盒昏昏欲睡的老爹和因赶贺词而睡眠不足却异常亢奋的吴老头儿。
郡主及笄大典的贺词,是他亲手写的。
沂俐听着他古板又得意洋洋的声音,目光飘向了香炉内插着的线香上。
袅袅白烟弥漫在阴沉沉的苍穹之下。
沂俐默默计算着时间。
两柱香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吧?
随后,她眼睛一闭,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利刃劈开冰凉空气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趴在地上,唇角冷冷一勾。
沂顺焦急的声音响起:“快,快保护好郡主……”
保护好郡主,还是保护好郡主的尸体?
太子殿下语调里深深的惶恐吓到了不少人,他们动作齐齐一顿,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了不知死活的小郡主身上。
“看什么看?先解决刺客啊……”
她眯眼看时,只见御林军与明凤军团团围住了自己,抵挡着刺客,而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吴老头被吓懵了,他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木楞楞地望着朝着自己劈来的雪色利刃,很不争气地瘫软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着一边捶腿一边哀嚎着对不起。
“哎呦,老夫我啥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哦……我堂堂大沂礼部尚书今日不会就交代在这里罢?”
拍腿拍得噼啪响。
“夫人,我……书房最东侧书架上那本《论语》里夹了几张银票,我若是不幸去了……你记得拿上那银票……”
“还有那临风楼的杏儿,太子殿下,您记得帮她赎身啊……”
也不知是谁低低骂了一声。
“伤风败俗。”
沂顺冷着脸挡在了他身前,他一掌劈在吴老头儿后脑勺,一边招呼着东宫护卫将他这个累赘拖下去。
那吴老头儿见沂顺挡在自己身前一边惊呼“使不得”,一边挣扎着爬到沂顺身前替他挡住刺客,却又不知怎的,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南奕接过“昏过去”的沂俐,将她护在臂弯中。
她嗅到那股熟悉的清凉的松柏檀木香气,微微睁眼时,恰好对上了南奕努力克制着火气凤眸。
南奕诧异地挑了挑眉,沂俐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眸子里抑制不住乱窜的火气像是被瓢泼大雨猛然浇灭,刹那间便不见了。
那双含笑的眸子依旧温情脉脉。沂俐感受到他放松下来,伸手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她早晨在挽翠端来的华裳金色腰带上发现金色粉末。好奇使然,她伸手捻着那腰带,却无意间捏出一根细针来。
届时,腰带累得极紧,这细针刺入腰部留下伤口,金色粉末渗入……沂俐在烛光下好奇地捻着指尖上沾着的那点金粉,将手伸给了摇着尾巴来蹭她腿的小狗。
那只土黄色的小奶狗摇着尾巴好奇地嗅了嗅她的指尖,随后毫不犹豫地舔了两口。
舌尖触碰指尖之时,那只幼犬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沂俐脚尖踢着四肢抽搐的幼犬,冷冷地抬起头来。
“挽翠?”
她的声音不辨喜怒。
挽翠有些震惊地望着倒地而亡的小狗,极不情愿地抬头看着沂俐。
沂俐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声音里泛起一丝淡淡的怒气:“没想到啊,皇后娘娘亲手训练出来的明凤军竟然……”她冷冷笑了,“如此废物。”
“废物”二字有些刺耳,挽翠微微蹙眉:“属下知错。”
沂俐将那套衣裳丢给了她:“细细检查。”
“还有。”她坐在了梳妆台边,深邃眸子里看不出此刻心情,“去把太医院的人喊来,让他们看看这究竟是什么药物。”
被护卫粗暴地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林太医见到那金色粉末,吓得魂飞魄散,睡意全无。
沂俐缩在太师椅上,将林太医为难的眼色看得一清二楚。
“此毒……服下后多久发作?”
林太医面色稍稍恢复了一些:“大约两柱香时间。”
沂俐面色冷冷的,眸子里闪着寒光。
“症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