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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沂俐坐在庭华宫庭治殿的床沿,透过厚厚的盖头瞅着脚底那块绘着金色龙凤的云锦地毯。

不合理。

她很恨地拧着床上铺着的正红色铺盖。

十万士兵在入境的崇州守候,待车驾入境时,便一路向北,将车驾护送至京城——沥城。

沥城多富商,因而也多舞姬。

所以沥城也被称作舞姬城。

沂俐在听到这别称时,只是不屑地撇撇嘴,直到入城后,见到街边四处可见的坊间卖艺舞姬时才知道这别称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这儿的舞姬也忒多了一些。

她望着舞姬穿着的彩色的薄薄的纱衣,又看了看自己裹着的火红狐狸皮黑金里大氅,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深深的疑惑:“她们不冷么?”

“这些舞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培养出来的。”骑马走在车驾边的男子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贫苦人家送出来的女孩子了。”

所以就算冻着甚至冻死也无所谓——很快便有新人替上。

沂俐见惯了生死,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指了指路边一位看起来身材玲珑媚眼如丝的姑娘,让挽翠去给了她一件衣裳。

“挽翠,你去给她赎身。”

“为何?”

沂俐懒洋洋地放下车厢里厚重的红色丝绒帘子,勾了勾手指,让挽翠凑得更近了。

“因为啊……”她也笑了,眼神竟比那舞姬还要更魅惑一些,“因为她美啊。”

美人可以给她一整日的好心情,也可以……祸乱朝纲。

“吱嘎——”

喝得醉醺醺的黄舒推开庭治殿那朱红色鎏金大门,缓缓朝着沂俐走来。

沂俐指尖掐入手心。

男子那双雾蒙蒙的桃花眼此刻像是存了一汪池水,迷离地望着她。

他挑起了她的盖头,扔在了地上。

黄舒盯着她的眼神有几分讥诮。

随后,他猛然抱住她,又将她猛然压倒在了铺着锦缎软垫的床上。

沂俐惊呼,黄舒却一把扪住了她的嘴,低头,将头狠狠埋入她的肩窝中,在她脖颈处留下深深红印。

黄舒黑色袍子在灯光下泛着细碎银光,她挣扎时,那袍子抖动着逐渐亮了起来,竟呈现出一种银色。

腕间弹出匕首,抵在了黄舒喉咙上。

她挑眉,咧嘴得意笑着,鼻腔里还残留着浓重的酒气。

眼里闪着浓重的不加掩饰的杀气。

“出去。”

黄舒并不理她,他轻轻咳了两声,庭治殿中低着头弯着腰的仆佣齐齐退下,身着藏蓝色布衣裳的护卫悄然出现。

“皇后,你瞧。”他讥诮的笑容里染上了一点邪气,“在这里,无论你怎么胡闹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他如玉雕般惨白细腻的手指取下了沂俐腕间那柄匕首,指尖稍稍用力,那薄薄的兵刃便在他手中碎为齑粉,窸窸窣窣地落在了那块云锦地毯上。

瞬间湮灭。

“三次了。”他俯身望着她,嘴角那抹笑意说不出来的古怪,“沂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伸手捏住女孩儿下巴,迫使她扬起头来,“我希望不会有第四次。”

大沂京城初遇为第一次,蓼城成衣店第二次相遇为第二次。

今日为第三次。

温温热热的气息吐在沂俐面颊上,扰得她面颊上汗毛立起,她蹙着眉微微后挪:“陛下,这么晚了,您宫中那些小美人儿怕是都在等着您呢!”

黄舒微微愣了愣,随即笑了:“美人儿?若是皇后介意的话,朕明儿就将她们全部遣散出宫。”

随后,低头撩开女孩儿额前碎发。

紧接着就被沂俐一脚踹下了床。

“滚呐!”

黄舒掸去袍子上沾上的粉尘,那双雾蒙蒙的桃花眼瞬间明亮了起来。

被怒火点燃,因燃烧而明亮起来。

沂俐翻身站起,笑吟吟地站在他三步之外的距离:“怎么?想把矛盾转移到我身上?”

“你自己平衡不了左右丞相的权力,就把矛盾转移到我身上?”她后退一步,“抱歉,我斗不过你宫里那两位姑奶奶。”

“那两位姑娘有家族势力作为依靠,在宫中兴风作浪无人敢惹,而我不一样。”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只身一人举目无亲,就算她们把我吃了也是不会吐骨头的。”

黄舒像是醉意已经褪去似的,他理了理衣裳,低头直视着她,冷静地同她谈判:“女人最懂女人。”

沂俐躲避着他灼人的目光:“你比我更懂她们。”

黄舒坐在了床前的桌子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这个。”他语气里都是满不在乎的随意,“你明日就能见到她们了,到时候你有的是时间去了解。”

沂俐懒洋洋地盘腿坐在了床脚的云锦软垫上。

“不要。”她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另一只手搅动着步摇上的垂珠,“这样我很亏哎。”

玉珠悦耳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却将大殿之内气氛推动得愈发紧张。

男子失笑:“亏?”他缓缓举手,指尖散漫地勾了勾。

庭治殿大门缓缓打开,一男一女在众多宫人的引导下走到了黄舒身前。

宫人齐齐躬身,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沂俐瞳孔皱缩,却没有感受到一点点意外:“怎么?你们在半路截了大沂的囚车?”

黄舒静静看着宫人端了一盏醒酒汤放在桌上,神色晦暗不明:“两人换两人,你看如何?”

沂俐一边咬着指甲,一边打量着身着宫人服饰的玉紫恒与同昌公主。

“啧,够无耻的。”随即她转眸笑道,“没想到陛下这么喜欢做赔本买卖。这两人不比你后宫中那两人有用多了?”

“唔……”黄舒瞄了一眼玉紫恒愤愤的脸色,再次讥诮地笑了,“那只是对于你或者大沂来说。”他拈起一根银针放入醒酒汤中搅了搅,瞄了一眼那未曾变色的银针,将它顺手扔在了地上,“对于我来说,他们俩……不过是废人。所以……”他怜悯地望着玉紫恒,“所以啊,我没注意保护好他,让他不小心受了一点点伤。”

所谓受伤,就是黄舒对他动了刑。

动了刑,就代表着黄舒想撬开玉紫恒的嘴,但他有没有问出什么来,沂俐也不太清楚。

沂俐倏然笑了:“受伤?”

“嗯。”黄舒浅浅应了一声,抬眼瞄了眼神怨念到想伤人的玉紫恒,却依旧岿然不动,“他那日是混在一群新进宫的男孩儿里入的宫,宫里管事的没见过他,就不小心帮他净身了。”

既然不是傻了……那这个人多少还有点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