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缓缓站起,捶了捶酸痛的腿,“两人换两人,我觉得可以。”她脚尖踩上那一堆匕首化作的粉末,粉末扬起,呛得她轻咳两声,“这两人任我处置?”
“嗯。”黄舒也不抬头,“任你处置。”
“好。”沂俐回首吩咐,“挽翠,修书。”
修书给景顺大帝,若是他要这两人,沂俐便遣人将这两人送回,若是他不要,那这两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对了。”黄舒指节轻叩桌面,“你所有来往家书,都要经过重重检查。”他眼角捕捉到女孩儿异样的神色,直截了当地表示出了自己的不信任,“谁不知道你鬼点子多得很?”
“可以。”沂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她送信的方式多得很。
“还有。朕前些日子里新挑了一批护卫,明日早晨你便可以见到。”他起身,缓步向大殿门口走去,“算是礼物,希望你能收下。”
“好。”她见他转过身去,即刻收敛了笑容,“多谢陛下。”
说是护卫,实则是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因而一丝丝多余的假笑都不愿留给他。
玉紫恒与同昌公主冷眼旁观。
他在见到沂俐猛然冷下的脸后,冷笑一声。
沂俐与黄舒两人挑眉望着他时,他笑得更欢了。
同昌公主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袖。
“陛下,您不如遣人将他那二两肉找回来,再找个名医给他安回去。”她望着玉紫恒瘆人的笑容,不由得抖了抖,“他这样怪吓人的。”
“哦?”黄舒缓缓回首,蹙眉望着两人,“这个……恐怕……已经被拖出城喂野狼了吧?或者你让他自己去找一找?”
玉紫恒憎恶的等着黄舒,而黄舒却偏着头望着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父皇。”同昌公主挽住了玉紫恒的手臂,声音很轻,“保命要紧,其他的就先放在一旁吧。”
玉紫恒嘴唇蠕动,随后就如同一只败下阵来的公鸡,耸搭着脑袋。
“黄舒,你背信弃义!”
黄舒好笑似的偏了偏脑袋,他手背在身后:“朕怎么就背信弃义了?”
“你求朕救你出来,朕便救你出来了。”
“你求朕救了同昌,朕便把同昌就出来了。”
他语气淡淡的:“你求朕替你复仇,朕便攻下了大沂边境七城又娶了大沂公主。”
这回轮到沂俐愣在原处。
她痴痴立在桌边,指尖紧紧捏着乌木桌边沿。
“所以你还想怎么样?”他的语气有些厌倦,像是望着一个贪得无厌的孩子似的看着比自己年长一些的玉紫恒,“朕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不满足么?”
“你非但没有感谢朕,反而还得寸进尺了?”
“感谢?”玉紫恒笑得有些疯癫,“就是没有感谢你,所以你把我和同昌交给了这个疯婆子?”他指了指沂俐,“让她随意处置我们?”
黄舒挑眉,就当作默认了。
挽翠与沂俐对视了一眼,随后,挽翠手搭上了腰间配着的短刀刀柄上。
玉紫恒的目光冷冷扫了过来:“怎么,还想杀了我?”他瞠视着沂俐的目光里只有愤怒到极致的疯癫,“我的命已经这么轻贱了么?”
“不。”沂俐冷冷立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俩,“留你一命是怜悯你,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竖起一根手指压在了唇上,笑容绽放得如黑色大丽花一般妖冶,“我起初并不在乎你的死活,但是有人在乎啊,有人在乎你的死活我就不得不在乎你的死活了。”
黄舒冷冷地盯着强撑出一身傲气的玉紫恒,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眉宇之间都冷冷的,因而庭治殿中的气氛也如冰雪一般寒冷。
同昌公主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她拉了拉玉紫恒的衣袖,将他拉在了自己身后。
这时,沂俐的目光落在同昌公主身上,随后又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瞄了站在门口处的黄舒。
“五座城?”
黄舒微微挑眉,随后垂着双眸,躲避着沂俐刀剜一般的目光:“五座城哪里有七座城金贵?”
沂俐挥挥手,示意挽翠将玉紫恒与同昌公主带下去。
她笑吟吟地望着宫漏,抄起手来:“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巴掌大的脸像是照水娇花,在寒风中颤巍巍绽放,一吹便倒。
“七座城?”
男子面不改色:“先前久闻大沂皓阳郡主足智多谋,出类拔萃,能够独当一面,因而能值七座城。”
“你呢,你能值几座城?”
黄舒望着她尖锐的目光,把“八”硬生生地吞下,化作喉咙间一声轻微的咽口水的“咕咚”声,他清了清嗓子,“也是七座。”
沂俐听到他的回答后,收回了尖锐的目光。
看来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的声音有些许勉强:“祖父呢?”
“景顺大帝的丰功伟绩大家有目共睹,单论吞并芜疆的魄力以及选择倚重你这个小姑娘来说,值九座城。”
沂俐张了张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名字。
“南奕呢?”
黄舒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似的,垂眸时眼睫掩去桃花眼中的不甘:“六座。”他评价得很是中肯,“他很强,但他不过是一个被君权压制得死死的臣子。”
“若是不论君权呢?”
不知怎的,黄舒笑容中竟有些释然:“若是不论君权,那恐怕要再加两城。”他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抿唇,“若是论才华,应是七座城,但……我看不透他。”
他说“看不透”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她,却只看到她天真无辜的笑容。
这个女人……真能演啊……
身后宫人拉开了庭治殿大门。
“去永生殿。”
随后便是老太监拖得长长的尖锐声音:“摆驾——永生殿——”
“陛下,贵妃娘娘还在宫中等着您呢。”
紧接着便是老太监低低的呵斥:“懂不懂规矩?”
沂俐听着大殿之外渐远的声音,松了口气。
随后摘下沉重凤冠,和衣倒在床上,裹了锦被,倚在挽翠身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