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沂俐挑眉,似乎捕捉到了他眼底嘴角的一丝不愿。
“怎么了?”
卢俊声音细如蚊讷。
“院首,若是父亲训斥我,您能否护着我一点?”
沂俐垂眸,盯着手中小瓷杯里亮红色的茶汤。
卢俊与卢家不合,若是自己能扶持卢俊接了卢家老爷子的班,那么卢家家财……
她想到这儿,眯起了眼睛:“可以护着,但不能偏袒。”她抄起双手,淡淡地看着他,“有些事,还需要你自己去解决。”
“好。”他露出了一丝胆怯害怕的神色,“父亲他……他不太喜欢我,所以他才会同意让我来格物书院,和寒门学子混在一起。”
他垂下了脑袋,面容变得冷淡:“我来到格物书院后,就有不少人在我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而我只是不想在父亲兄长的荫庇下成长。”他抬起头,“我这么做有错吗?”
沂俐慢悠悠地喝着茶,她抱着小茶杯,缓缓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与你兄长貌似不是一母所生吧?”
“嗯,不是。”
“别想这么多,明儿准你一天假,你带我去见见你的父亲。”
翌日,两人早早地出现在了卢府门口。
沂俐抬头望着蓝底金字的匾额:“怎么不开正门?”
卢俊面色有些为难:“李院首,我都说了……父亲不太待见我,也不太待见您……因为……”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整座沥城都说您是当今圣上男宠出身。”
沂俐失笑:“我就说那日那些官儿们怎么就背着我对我指指点点的,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她撩起袍子下摆,跨过门槛,脚不沾地地进了卢府。
“你家倒是奢华。”
沂俐看着裹着金的瓦片栏杆,被这扑面而来的黄橙橙的带着金属贵重气息的寒气震慑住了。
卢俊脸上混着一股既骄傲又有点别扭有点愤恨的表情:“整座卢府,怕是只有门口那对石狮子没有裹金了。”
沂俐笑笑,耸耸肩,跟在卢俊身后,带着挽翠,进了卢府会客厅。
裹金的乌木椅上垫着滑溜溜的马鬃垫,沂俐瞟了那垫子一眼,负手立在会客厅墙边,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
“天道酬勤?”
她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四个写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的大字:“陛下他是否来过这儿?”
卢俊有些迟疑:“应该来过,长姐每年省亲都是由陛下亲自陪同的,这会客厅,想来陛下也是每年都会来的。”
她偏着脑袋,思索半晌:“卢府可以考虑一下把这幅字取下来了。”
身后传来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哪里来的外人对我卢府饰物指手画脚?”
沂俐回眸,恭恭敬敬拱手:“卢大人。”
“哟,原来是李院首。”卢家家主陪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父亲,这是……儿子新拜的师傅。”
卢洋的面色肉眼可见地一僵。
他加重了语气:“师傅?”
“是啊,师傅。”沂俐笑吟吟地欣赏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本院首见卢公子武功底子不错,就想指点一二。”
她着重强调了“院首”二字,气得卢家家主胡子抖了抖。
卢家家主胡子抖了抖。
“那幅天道酬勤是先帝赐予我们卢家的,不知李院首为何想让我卢家考虑把它取下来?”
沂俐简洁地回了三个字。
“不合适。”
“不合适?”
“卢家富可敌国是事实,卢家财力威胁到了国库也是事实,珍妃在宫中狂妄不知收敛也是事实。”她慢慢解开大氅的系带,“当今圣上与先帝不合也是事实,你们卢家……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
“卢家敛财但不涉政。”卢家家主负手,淡淡望着她,“因而卢家挂着什么,似乎与当今圣上没什么关系。”
沂俐不住瞟着眼前中年男子硕大的肚子:“你还有个女儿在宫中。若是陛下宠幸了她,那就是你们卢家倾覆的开端了。”
她上前一步:“卢先生该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卢家家丁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别动!”
沂俐冷眼瞟着指着自己喉咙的长剑,缓缓抬起手,指尖夹住闪烁雪色寒光的剑尖,轻轻用力,那柄长剑被她折为两段。
而剑梢利刃也划破了她的手指,血迹顺着手指与剑刃接触的地方流淌下来,落在了卢家会客厅铺着的厚织羊毛毯上。
躲在她身后的卢俊看着自己面色阴沉的父亲,又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眼底却隐隐藏着怒意的李院首,再次向后缩了缩,他拉了拉李院首的袖子,从自己的腰封中掏出了一条帕子,给他裹好了伤口。
卢家家住微微笑了。
“这点道理李院首都懂,我卢某自然是懂的。”
他眼底的不屑,尽数落在了沂俐眼底。
“恰巧今儿是珍儿回娘家的日子,李院首有什么话,还是去同陛下与珍妃讲罢。”他微微躬身,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沂俐咧嘴一笑。
求之不得。
她就是趁着今日珍妃回了卢府省亲,才特意带着卢俊来到卢府的。
“好啊。”她垂眸,笑着从卢俊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指,“恰好也好几日不曾见到当今圣上了,本院首倒是有些话……想同当今圣上谈一谈。”
会客厅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阵穿堂风吹来,沂俐缩了缩脖子。
“朕刚刚听闻,李院首你想见朕?”
好家伙,刚刚自己那一番狂妄不知收敛信口胡沁的言论恐怕全部都被他听了去了。
沂俐恭恭敬敬地让在了一旁,拱手行礼,不发一言。
“说吧,李院首为何想要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