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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无数年头从卢俊的脑海里奔腾而过,而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黄舒下巴上留下的红色指印上。

父亲口中的“男宠”这两个字犹如绕梁余音一般,在他耳边袅袅不绝。

他满脸通红,急急忙忙垂下脑袋,转身就想开溜:“额……陛下,李大人,你们继续……”

黄舒敛衣站起,面色铁青:“跑什么?带路。”

“啊?带路?”卢俊愣住,“带什么路?”

沂俐的指尖在卢家会客厅桌子上铺着的镶金边桌布上擦了擦:“去见你父亲和珍妃。”她顿了顿,“是陛下想见珍妃了。”

卢俊回忆着刚刚那一幕,又看了看当今圣上下巴上带着红色指印儿怒气冲冲的脸,暧昧不明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回眸瞥了李院首一眼。

李院首正慢慢理着稍显凌乱的衣带,一脸冷漠,并不看他。

气氛冰冷,卢俊却只道是自己突然出现了的缘故,讪讪地撩开了门帘。

黄舒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而李院首却笑吟吟地扶了卢俊的胳膊,颇为礼貌地向他道了谢。

“院首,你们……”

眼波流转,一个秋水迷离的笑意映入了卢俊眼帘。

“怎么了?”

卢俊脸憋得通红:“就……就市井传言……可否属实?”

沂俐笑得更欢了。

“你很闲?若是你闲的话……幽鸣轩上下共三层的屋子,你日日打扫两次便是。”

“不是……院首……欸?院首,你听我解释……”

而某个身着华裳笑意森然的人,也只是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向着水中一间亭子走去。

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上,一堆女孩儿拥挤在假山之下,她们仰起头,望着坐在假山之上身披雪白狐裘大氅的男子。男子手中执一小酒壶,酒壶中晶莹酒液在空中划过一弯弧度,落入他微张口中。

唇红齿白少年郎,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目光。

“宁歆?”

假山上男子收起酒壶,从假山上轻轻跃下。

“陛下。”

“朕让你在这儿等着朕,却没让你在这儿沾花惹草的。”

玉色的脸藏在雪白狐狸皮堆砌出的大氅里,一时间竟分辨不出这裹着大氅的男子是不是九尾白狐化作的人形。他不自在地摸了摸插在发髻里的那根玉簪,盈盈一笑:“宁歆在此恭候陛下。”

黄舒本就已经是传闻中绝世的容颜,而此刻眼前男子的容颜竟不输黄舒分毫,身着甚至……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看起来让整个人更加风流华艳。

沥城之内,一个宁歆,一个李立,明明都是寒门小户出身,为何却又贵气逼人不输黄舒?

众人不解也不曾去想,他们只觉得那宁歆的笑容像是罂粟花,美丽危险又让人上瘾。

沂俐浅笑:“陛下不是说没有带外臣么?”

黄舒笑吟吟地揽过了南奕肩膀:“宁歆是朕近臣,不算外臣。”

落在了两人身后的沂俐诧异挑眉,重重咳了两声。

黄舒回头了。

南奕垂在脸颊边的头发丝儿动了动。

但也只是动了动。

他在黄舒转身后,缓缓回首。

只要他表现得过于关切,黄舒就会怀疑到他的身份。

所以他心底的关切,也只能埋藏在心底。

“药喝了吗?”

沂俐见黄舒这么问,低垂着脑袋,暗暗撇嘴。

若不是你送来的那改变声音的药,我的嗓子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腹诽归腹诽,沂俐却依旧抬起头,微微笑了笑。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混了一点含糊不清的东西。

“药喝了,没什么用。”

眼底那种含混不清的东西逐渐浮现出来,闪着幽幽蓝光,却又瞬间湮灭。

那抹蓝光出现的瞬间,南奕转过头来,盯了她一眼。

随后,他缓缓转过了头去,笑吟吟地跟在了黄舒身后:“陛下,依臣所见,李院首这病倒是不打紧,只是需要静养。”

沂俐咬着下唇,随后默默舔去了牙齿上沾上的一点红色胭脂。

“不碍事。”沂俐以手掩唇,清了清嗓子,“珍妃娘娘还在小亭子里等着陛下呢,陛下可不能让珍妃娘娘等急了。”

她淡淡地堵住了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神色睥睨地瞟了南奕一眼:“陛下,您瞧,现在可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臣指手画脚了。”

南奕微微一怔,讪讪笑了笑,退在了一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李院首与宁大人很是不合。

李院首负手傲然立在一旁,卢家那性格乖戾的小公子乖乖跟在了他身后,当今圣上站在两人之间,神色为难,而那李院首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让步的意思。

“是臣失言了。”身着白色狐裘的宁大人微微躬身,“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黄舒与南奕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众人只见着黄舒微微点了点头,南奕便弓着身子从假山边缓缓离开。

银白色的狐裘在雪白的地面上缓缓移动,亳光自然是耀眼的,但远不及男子那能够迷倒众生略带歉意的笑容惹人注目。

不出沂俐所料,他刚刚离开黄舒身边,便有一堆侍女艳羡的目光跟了上去,追随着他的脚步,暗暗地细细地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南奕也对那些目光报之以笑容。

黄舒见了,摇摇头,微微勾了勾唇角。

“沾花惹草。”

“不。”沂俐笑容有些古怪,“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

“你了解他?”

“不了解。”沂俐拢好大氅,“但我能看透大多数人的心思。”

“比如,你看他虽然被莺莺燕燕环绕,却并没有露出欣喜或是受宠若惊的神色。”

“你是说,他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

“不知道。”沂俐跟在黄舒身后,“可能……宠辱不惊吧?”

她不知道这样能否打消黄舒心中对南奕的疑虑,但是她只能一试。

兵行险着,一个不小心,便是坠入万丈深渊,或是粉身碎骨,或是溺水而亡。

黄舒多疑,他还在疑虑那位格物书院出来的宁歆是否是沂人时,沂俐这一番像是下了死手的话倒也将他心中的疑虑消去了大半。

“唔……宠辱不惊,倒是个好苗子。”

小亭子建在湖心,因而卢家人很粗暴直白地在那小亭子上挂了一块匾额。

“湖心亭。”

沥城本就少水,因而这卢府建宅时,将这一片湖泊围入宅子花园时也惹来了不少非议,而那时,现任卢家家主长姐入宫被封贵嫔,因而卢家围湖建宅一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