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黄舒夺嫡之时为了笼络沥城权贵,娶了卢家家主女儿入宫,因而这卢府围湖一事,就越发没有人管了。
小亭子建在湖心,只能乘船到达。
亭子正中坐着的便是卢家那娇滴滴的嚣张跋扈的女儿。
她坐在软塌边,扶着婢女的手,任由着他们给自己修剪指甲。
她指甲上红色蔻丹亮眼,纤纤玉指和留得长到恰到好处的指甲,小指上还套着镶嵌着翡翠白玉的甲套。
卢珍靠在软垫上,远远瞧着黄舒带着两人走来时,甩开侍女的手,猛然站起,朝着黄舒缓缓走来的放下盈盈拜下。
“陛下。”
站在黄舒身后的南奕朝着心不在焉发着呆的沂俐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行礼:“珍妃娘娘。”
一贯嚣张的卢珍在黄舒面前却乖巧得像只小白兔似的,她娇嗔似的瞟了两人,笑吟吟地弯下腰去,亲手将两人扶起。
“李院首与宁翰林都是我朝栋梁,应该是本宫向着你们行礼才是……”
她走近沂俐时,一阵清幽的香气钻入她的鼻端,她被轻轻扶起时定睛看了面色粉嫩穿着粉色衣裙的卢珍一眼,微笑着道了谢。
卢珍见眼前这位“李院首”生得俊俏,也微微一笑。
她的发簪上步摇摇晃,翠珠碰撞,琳琅作响。
黄舒见卢珍笑得愉悦,也勉强笑了笑,坐在了她身边。
“你父亲呢?”
卢珍跪在了黄舒身边,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往一只红翡酒杯中斟酒,随后用帕子垫着手,将那只小酒杯推在了黄舒面前。
“陛下,这是父亲从西洋寻来的好酒,您快尝尝。”
沂俐默默注视着语气神情都极尽卑微的珍妃,默默接过了南奕递来的茶杯:“李院首,请喝茶。”
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多谢。”
转头时,两人目光汇聚,像是擦出了火花。
“他平时都是这样么?”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臣倒是听说过珍妃的性子,却万万没想到……”
沂俐摇了摇头,低下了头,并不看他。
她知道,从珍妃如此卑躬屈膝地对待黄舒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
“朕这几日不喝酒。”
黄舒皱了皱眉头,推开了卢珍推去的那只酒杯。
卢珍也是微微愣住:“那这……”
“你父亲在哪儿?”
“回陛下,家主在书房。”
黄舒起身:“卢珍,带路。”
语气冷淡,听得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两人心里又是一惊。
南奕见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后,屏退众人:“他平时也是这么对你?”
长眉一挑,以箸为剑,在指尖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而那双玉箸却直直奔着桌子正中的一只兔头而去:“他敢?”沂俐转过头去,“谁敢那么对我?”
南奕笑吟吟地将那盘兔头朝着她推了过去:“你吃的倒是挺宽心的。”
“不然呢?”她抿了一小口酒,“打草惊蛇?”
南奕无奈笑笑,也如她一般,举起玉箸,夹了一筷茄丝,放在了碟子中。
“你看到大概有多少人了么?”
“冬日的荷叶。”沂俐耸耸肩,“一片荷叶下藏一人,这满湖的荷叶,咱们怕是……打不过。”
他们原本不知道这藏在湖底的刺客是对付谁的,但看到黄舒与珍妃借故走开后,便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咱们只能逃。”
“是的。”沂俐沾满酱汁的手才一方白色的方巾上擦了擦,“他不能明面上解决掉我们,我们只能……逃。”
她手中玉箸落在桌面上的那一刻,水中无数死士暴起,口中衔着的利刃划破平静水面,激起银色水花。那高高跃起的水珠在阳光晶莹剔透,与闪着寒光的利刃一同映入站在亭子正中两人的眼帘。
这也是刚刚南奕让卢府下人退下的原因——那么多人里,谁知道会不会藏着一两个早就已经潜伏许久的刺客?
“杀吗?”
南奕话音未落,沂俐就已经拿起玉箸,抛在空中,那玉箸如箭一般,直直朝着一刺客双目飞去!
“废话,不管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咱们都该给他一个教训。”
南奕闪身躲开奔着自己喉咙的一剑。
“是啊,毕竟……咱们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是不是?”
随后,南奕伸手,将刺入刺客双目的玉箸拔了出来,扔在了湖中。各色黏糊糊的液体喷溅,而那人的眼珠,却永久地留在了湖底喂鱼。
偏偏某人还忽略了那刺客的哀嚎,一脸关心地凑上了前去:“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
那刺客怒吼一声,尚未来得及拔剑,便被沂俐一脚踹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像是浣衣女浣衣时在湖中留下一缕红,那抹红很快便逐渐消失在了湖底。
“啧,身手不咋地啊……”
南奕抿唇看着层层叠叠将整个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刺客,有些绝望:“李大人,咱们……恐怕是出不去了。”
她袖口中甩出两条水蛇般的白练,其中一条缠在了南奕腰间,另一条向上高高甩起,砸在了亭子顶部。
南奕被她一勾,一扯,自然而然地贴在了她身边。
“南奕,你的剑呢?”
他侧过身去,那道击向顶部的白练缠上了那柄剑。
白练再次甩了出去,锋利长剑刺破亭子顶部,直击长空。
绑在长剑另一端的则是旗花。
旗花入空那一刻,炸出绚烂烟火。
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南奕抓住沂俐肩膀,躲开斜地里刺来的一柄长矛的那一瞬。
“明凤军?”
“不。”她的双眸中带着一丝带着快意的狠毒,“格物书院。”
引来黄舒捧在手心里的格物书院。她知道黄舒将自己专政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格物书院上,因而也就引来格物书院,逼迫着黄舒做出抉择。
究竟是试探自己重要,还是格物书院重要。
她想到这儿,那柄白练卷起的长剑恰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