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极具温柔,还含了笑意,仿佛就在哄小孩,带着蛊惑人心的诱骗力。
“这边没有,去那边看看。”
“启禀苏将军,那边看过了,也没有。”
“那就去前面看看。”
……
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人马开始全部集中过来,马蹄声愈来愈进,那数十几个火把逐渐驱散黑暗,直到众人看清楚黑暗的尽头是公主和主君,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
微弱的火光照在苏池念的小脸上,此刻她的眼前再也不是黑暗,明暗晦涩的火光中,她看见男人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膝盖,寸着头,微微歪着,嘴角还噙着笑,另一只手十分绅士的伸在她的眼前。
那张唇瓣一张一合,轻飘飘说出两个字:“回家。”
虽说听起来很温柔,可却绕有几分命令感。
眼前的男人比她高了好多,因为尽管他蹲了下来,那双挑花眼还是垂着看她的,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苏池念背后一凉,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故事的主角正在诚恳的邀请她。
邀请她共赴黄泉。
苏池念瞪着他,然后恶狠狠的咬住他的手,她长了一颗可爱又犀利的虎牙,咬下来格外疼痛。
谁知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反抗,而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殿下想咬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人多。”
她厌恶的甩开他的手,那双澄澈的杏眼里开始堆满水光,无助的冲他大喊:“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我不要回去!”
苏池念看着这阵仗,知晓没有逃跑的可能,索性就使劲大哭,满肚子的委屈和苦水,一瞬间崩塌了下来。
他妈的!什么破故事,还改写,什么烂摊子往她身上丢。
说好听一点,她这叫体验生死大义,说难听一点,她就是再来死一遭的!
那倒不如出车祸,死的痛快!
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那个有空调电脑和wifi的家里,她不要去逛什么无心小铺,也不要去听它的什么故事。
她要回家!
眼前的男人见她开始哭,习惯性的开始给她擦拭眼泪,可能是过度运动跑的满是是汗后又受了凉,她的的鼻涕也开始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楚钰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哭的那么委屈,瞧着这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索性就不再管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她公主抱了起来,苏池念一开始条件反射的勾住了他的颈脖,又气又委屈,声音有些软,还有些哽咽:“我是公主!你岂敢……如此放肆……”
她的嘴巴里含着重重的鼻音,身体不停挣扎着,她身体娇小,小到尽管公主抱着她,楚钰的手依然还能轻松的抚摸她的头,而后轻轻将她的脸往怀着带,好让她的眼泪能够在他的衣襟处擦试。
他微微低头,轻语:“殿下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
楚钰转身,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时隔三年,他第二次抱着苏池念,却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只依稀还记得当时她才十岁,个头刚好到他的腰,凤冠霞帔穿在她身上尤其滑稽,她不惧怕旁人的风言风语,始终笑眯眯的冲他傻笑,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会发光一般,一声又一声的叫着他“哥哥”。
也仅仅才三年的时间,这丫头变的愈发难以管教,她越是闹,楚钰越是看的更紧,他越是看的紧,苏池念越是更过分的闹,自此,两人的关系在这种恶性循环里直线下降。
抱了之后才发觉,怀里这丫头长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因为被他抱着紧的缘故,楚钰能感觉到她哭出来的温热的眼泪,没两下就开始在他怀里蹭啊蹭,擦干净了继续哭,微微还能感受到她隔着布料的胸前,那份模糊柔软之意。
以黑暗为掩饰品,他不动声色的红了耳尖。
苏池念迷迷糊糊被楚钰带上了马车,逃也逃累了,哭也哭累了,她靠在马车上,安静的氛围让她思绪不断飘荡游离。在马车的颠簸中被送回了宫,再度踏进芳华殿的那一刻,她这才明白。
想要明目张胆的逃,不可能的。
“哎……”
如果现在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只是噩梦就好了。
苏池念长叹一口气,脸色变得憔悴无比,刚想躺上床,可楚钰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腕,一同被拉回来的,还有她飘离在外的思绪。
“公主不打算好好解释一下吗?将珠宝全部带走,是打算抛弃凤鸣国的百姓,辜负你母亲的厚望,和叶云哲私奔了吗?。”
又来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位,他满脑子都是国家大事,她真的好想掰开他的脑子好好看看,现在还有挽救的可能吗?
现在都慈悦二十三年了,再过两年你可死的渣渣都不剩了!
越想越烦,越是看见楚钰这张脸苏池念越是暴躁,可奈何他的气场太强大了,加上又是自己的不对,只得有些干巴巴的反驳道:“我没有!“
“你没有?私会叶云哲,提拔其母为相,从容丞相大改朝纲,以下犯上,现如今朝廷动荡不安,多少人开始对你虎视眈眈……”
楚钰还想说什么,可忽然察觉她的脸色有些差,尽管这些话他憋了很久,可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完。
他蹲下来,抚摸着她额头上那特殊的胎记,苦笑:“殿下,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纵使我有天大的本事,我也只是男人,今后……也是保不住你,保不住凤鸣国的。”
保住凤鸣国?
你以为她不想吗?
她穿越过来已经近十天,从各种处境以及朝廷状况来看,现在做什么都已经都徒劳无功了,
名不副实的公主,朝廷上没有任何割据实力,百姓唾弃,说好听一点,她是公主,说难听一点,她就是傀儡罢了。
楚钰此话一出,苏池念瞬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我就是任性!我不要待在这里!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公主!我要逃,逃你懂吗!凤鸣国大局已定,国破家亡的结局现如今你我根本无法阻挡,这些本不该由我承担的责任凭什么压在我身上,我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苏池念满脸通红,迫切的想要把自己与这个什么公主的身份撇的干干净净。
楚钰听完苏池念的话,那全然不顾及百姓生死和放弃一个国家的话语正中他的心脏,触及他最坚定的信仰。
他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站起身。
“殿下,我知道你不喜这些。可你生下来就是凤鸣国的公主,你享用的一切,都是要担负着责任的。时候已晚,你好好歇息吧。”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关好了芳华殿的门,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直到屋外再也没有声响,苏池念这才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看向凌乱的梳妆台,她犹豫了好久,才抬手将藏在暗格里的画卷拿了出来。
她就是被这幅画带过来的。
就是这副画,是她噩梦的开始。
记忆的齿轮飞速运转,那苍老的声音在朦胧中逐渐清晰。再回想起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才清楚——那不是玩笑。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姑娘,我希望你能帮我改写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