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猜到了几分,秦楚之战,楚地十户不存二三,滁州以前是楚国地界,当初秦楚交战,这里应该也被楚国强征了。
沈醉犹豫了一下,对李婶问道:“虎子的娘亲呢?”
李婶也没有什么顾及,嫌弃道:“那女人,知道男人战死的消息,就跟其他野男人跑了。”
沈醉沉默片刻,轻声问道:“李婶,虎子是否有什么先天之疾?”
李婶惊恐地看着沈醉:“你怎么知道?不是,虎子很正常!”
沈醉安抚激动的李婶,对李婶认真道:“李婶,你先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我略通医术,我观虎子的面色,看出他应该一出生便有一些隐疾,如果方便,我可以帮虎子把把脉,看能不能根治。”
李婶神色颓然,伤心道:“虎子自出生,便有一个怪症,刚开始只是隔些时日口中会吐些白沫,我们当时以为只是他脾胃不好,吃多了会吐,长到三四岁时,开始出现奇怪的行为,有时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傻笑流口水,有时会发狂四处乱叫,但是不是经常这样,应该每隔两三个月一次,当时也找过城里的医者来看过,治不好。有个经过庄子术士看了,说虎子是被妖邪附身,隔段时间就会显灵,术士也没有办法。后来他阿祖和阿耶都被抓去打仗了,只剩下我和虎子还有他娘亲,本来我和他娘亲打理客舍,日子还算能过,可是随着虎子长大,怪病发作时越来越严重,半夜起来大喊大叫,还会到客舍砸东西,然后庄里就传客舍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生意越来越差,虎子她娘认识了一个外乡人,也觉得虎子累赘,就和那野男人跑了,客舍也关了,我平时也一直带着虎子下地劳作,只是村里人迟早也会知道虎子被妖邪附身,到时虎子就会被庄里人排挤了。”
沈醉看到满脸忧色的李婶,安慰道:“李婶,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不妨让我看看虎子的病情,看看有什么办法医治。”
李婶把虎子叫到沈醉身边,子衿也收拾完出来,知道了虎子有怪病,满脸担忧。沈醉和李婶的对话,子衿在厨房听见了,虎子和她的经历相似,不禁生出怜爱之心。
沈醉右手双指帮虎子搭脉,眉头微皱,久久不语。子衿见沈醉不语,担忧地问道:“先。。。大兄,虎子是什么病?”
沈醉双指放开虎子的手腕,轻声道:“和我猜测的没错,是先天癫痫之症。”
李婶连忙抓住沈醉的手,着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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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虎子还有救吗?”
沈醉轻轻拍了拍李婶手背,安慰道:“其实不难治,只是虎子的病,是娘胎里便有得,要想根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可以开个药方,根据我的药方治疗,能预防他发病,控制他的发病频率和症状,不过要想根治,还需要一些不常见的药材,我现在身上没有,不过可以先预防,有几味药材楚地有记载,我到楚地后会去寻找,等我收集齐了药材,会回来帮虎子治病。”
李婶拉着虎子,跪到沈醉面前磕头,沈醉和子衿赶紧拉起他们,沈醉无奈道:“李婶,你这是作甚?”
李婶红着眼哭泣道:“恩人,虎子如今是我们老李家唯一血脉,他有什么三场两短,我没脸见下去我家死去的男人和儿子,只要能治好虎子的病,我怎样都行。”
说完,便从身上掏出之前沈醉给的布袋,递给沈醉:“恩人,虎子治病的药材,就劳烦恩人,这是些钱币不够,我把我那客舍买了,给恩人筹钱。”
沈醉把布袋推回李婶手上,摇头道:“李婶,你收留我们兄妹,我们已经感激不尽,虎子的病,我尽力而为,医者仁心,既然我遇到了,必定会全力医治,至于这些钱财,我们不能收,你好心收留我们,全当是我们的报答。”
李婶拉着虎子还要跪下,沈醉和子衿连忙阻止,沈醉假装生气道:“李婶,你以好心收留我们,我们儒家门生便以德报德,你在这样,我们只能羞愧离开了!”
沈醉让李婶先带虎子回屋休息,他明早便上山采些草药,预防虎子病情。
沈醉走出园子,望向天空,有些出神。
子衿走到沈醉身边,轻声道:“先生,你说以后的世道,还会有虎子这般孩子吗?”
沈醉笑道:“子衿,是不是看到虎子,想起以前的自己?”
子衿神色黯然,轻声道:“乱世之中,有太多我们这样的孩子了,但是我和虎子很幸运,遇到了先生。”
沈醉看着夜幕,悠悠道:“遇到我算什么幸运,我在这个世道,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临淄城下一战,我也阻止不了什么,看着一个个同窗师长,死在秦军之下,或许我认同中原是时候要统一了,但是看到城下那一幕,我又觉得,自己好像比起孙志他们,确实心中少了什么,或许我心中只有小仁小爱,比起他们心中的道义执着,我很惭愧。”
“先生在我及冠之后,为什么要到各国游学呢,不是只去追逐那些美好的风景,不止到各国求学。还要多见见各国的有志之士,战国末年那些历史名人的风采。”
“像先生我啊,在秦国遇到的李斯,看到一身王霸之气欲吞山河的嬴政,遇到了名将的蒙恬,还有一身浩然气的孟夫子,一心问天的邹夫子,江湖味极重的相夫先生,还有宁死不退的孙志……先生看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惭愧,敬仰和羡慕,甚至偶尔还会有些向往。”
子衿轻声道:“先生还会这样?”
沈醉揉了揉自己的头,“你以为?先生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很多的臭毛病,没什么志向,喜欢偷懒。只是看到了更好的人,虽不能至,心神往之……”
子衿低头轻笑道:“虽然那些人也很了不起,但是我还是很庆幸,只遇到了先生,没有遇到其他人,也不想遇到其他人。”
沈醉看着这样的子衿,没忍住,用手揉了揉子衿的头,柔声笑道:“你是不是傻,以后等你一个人去游历各地,肯定会遇到很多比我还厉害优秀的人。”
子衿低着头,感受着先生手掌的温暖,笑得很开心,才没有比先生更好的人了,我才不要离开先生一个人游历,被先生当成累赘也好,赶我都不走。
子衿突然有些感伤。
不管是徒步行走山河游历,还是在稷下学宫的日子里。
先生都会为一些她以为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费心费力。
比如山路上遇到失足受伤樵夫,先生都会停下来帮他医治,并且送他回家。
遇到河边过河的老人小孩,他都会不厌其烦的背着他们一个个过河。
在马道边遇到一座经久失修的木桥,会愣愣出神的看很久,然后上山砍了大木回来,劈成一个个木板,缝补桥梁
在学宫看到年老的师长在夜里点着油灯,眯着眼著书抄书,他都会过去帮老夫子一起抄录书简。
他会记住每个与他相熟的学宫孩童的生辰,帮他们制造玩具,庆贺生辰。
还有这次虎子的事。
一袭青袍的先生,总是为了满足身边的人忙忙碌碌。
子衿突然抬头看向沈醉,眼睛如同星河一样闪烁,柔声笑道:“先生,你教我医术和机关术吧,我也想用这些有用的术法帮助身边的人。”
沈醉先是一愣,然后摸着子衿的头,温和地笑道:“好!”
子衿看着此刻的先生的笑容,如沐春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