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如旨,慌忙出外寻水。不一会名元掂壶倒茶,卿晓连喝了几杯,揉胸顺气,心口隐隐痛。不免哀愁想:“长行八拳是法家绝学,拳掌刚猛断骨搓筋,中招不死也残,喝药也是无济于事,如今寸心受创,希望这傻子别再惹我生气。”
思虑之后愁苦望月,楚楚可怜。低头再看,药碗已到嘴边,瞥一眼黑药浓稠,嗅一下苦臭腥膻。脸转厌恶,胃口干哕,说一声:“快拿开!”捂住鼻子往外一推,半碗药撒了出去。
名元大叫一声哎呀,急忙脱衣抖水,露出胸前一道血红迹。他自疼的咧嘴,扫一眼卿晓滴泪红眼,生出一丝窘态,马上忍痛变笑,轻声说:“没事,没事,这碗凉了,我再去端一碗。”
卿晓巾帕擦泪,过了一会,看他当真端来一碗,躺下装睡,闭眼快语:“端走,快端走,这药我不喝。”
名元放下药,坐床歪身,看着她规劝道:“苦口良药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博闻强识,这点道理还不懂吗。天下不分食和药,人吃五谷杂食香了口,自然要来点苦药补补身子。”
言语朴实有理,卿晓轻眨眼眸,捂住嘴笑的窃喜圆满,坐起身花目盯看他。名元端碗先尝了一口,慢慢递到卿晓嘴边,柔声说道:“有点烫,你先抿一口。平常你最爱甜的酸的,天天挑好的吃,哪能不生病,今儿个也该喝点苦的压压嘴。”
卿晓点头答嗯,小喝一口,尝若啮檗吞针,咽不下去,又不能吐,挤眼捏鼻顺气吞了下去。名元看她表情夸张,憨态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卿晓眸闪晶莹如囍烛,羞脸红似窗花纸,推住碗说:“不行不行,太苦了,我实在喝不下。”
“我陪你喝!”名元大声一嗓,端起两碗互相倒匀,挑一碗递过去说,“这样刚好不烫,咱俩一人一碗,我喝一口,你喝一口,谁要是喝不完,就让他……“
“哎……不许发誓!我喝我喝。”
卿晓说完伸手接过,名元一口喝了一半,面不改色笑脸相看。卿晓两手端着,眼有泪珠喜庆含着,深情痴望愁苦难安,脑中昏昏想:“傻子呀傻子,你是假装不知结婚礼节,还是真心骗我喝下这碗药。既然老天赐咱俩交杯药,绝不能起毒誓,誓言还是我来说吧。”
就算它苦胜黄连熊胆,毒赢砒霜鸩酒,卿晓闭眼喝一半,嘴中碎碎念。名元以为她说些药苦的事,也没在意,一口喝光碗放一旁。卿晓不歇紧随喝光,拿起两碗,塞到床下,一仰一扣放在地上。
“喝了药我就放心了,早点休息吧。”名元一边轻轻说,一边扶她慢慢躺下,拉被盖好。放下床帘刚想走,卿晓拉住他手,喊了一声哎。名元掀起帘子,脸上嘲笑,嘴上柔言,“不用怕,我就睡在隔壁,真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就来。”
卿晓看他退步要走,没等他吹灯,坐起身大喊:“你回来!”
“又怎么了?”
卿晓下床掀帘,背对着他纠结扭捏,想要留他住下,但是羞言难启齿。忽然眸光一闪,转身笑着说:“刚才听鱼书姐说,她跟咱们一起去庭南,她有什么事吗?”
“哎呀,太晚了,你快睡吧,明天我再告诉你。”
卿晓变脸发怒,指着名元说:“我不等明天!你去把隔壁屋铺盖抱来,今天必须睡在这!”名元听她言语凶狠,怕她动气伤心,连哄几声好,拔腿跑出去。
再回屋,卿晓已上床,他麻溜地床下铺好,吹灯躺下,开始讲述飞燕门的事。
天下轻功,飞燕门最为纯正,一旦修炼上乘轻功,真气元气必将所剩无几。它没有伤人技,不做逃命就做飞贼,故而轻功再好,也多为江湖人所不耻。
飞燕门创世古上,做起了江湖邮差的行当。早年前,弟子门阀稀少,男女各有,人多情杂,一旦经由房事,泻了丹田气,轻功修行到此为止。为了避免乱情,飞燕门从掌门至弟子,全挑女眷,一生不能婚嫁。
到了孙晓燕,已是十七代传人。她精明利索,雷厉风行,声势日渐鼎盛,富可敌国,分会遍布全国,手下金路使三十八位,银路使铜路使数不胜数。
鱼书原名杨燕霜,其母是江淮八艳之首,风尘女子生她不能留,孙掌门好生收下。对她视若己出,悉心栽培严加看护,她也不负众望,轻功登峰造极,无人出其右。长到如今桃李年华,出落的婷婷玉立,样貌绝世,处处端庄得体,已被定下接管掌门之位。
然而女大不中留,韶华本多情。三年前,鱼书一封密信送给徐州牧,其长子步西寒长相俊美,风流倜傥,两人一见倾心,可谓郎才女貌。
两人鸿雁传书,暗诉情肠,偷偷交往一年,布西寒日夜期盼,下决心试一试,携重金聘礼叩见孙掌门,若不得鱼书,他此生不娶。孙掌门视钱财如粪土,传位之事才是她重中之重,不用思虑决意不肯。狠下心棒打鸳鸯,鱼书感念养育之恩,只能断了此等天作之合,佳美姻缘。
人事无情天有情,布家人传承黑色水行,世代习武,靠军功打下家业。布西寒武功非凡,但他不爱政权,入了东武林地,东圣武林看他仪表堂堂,正义凛然,任职掌管法务。前不久他来京城办事,刚巧两人街边偶遇,复燃了旧情,交付了青春,这才有了孙掌门围堵栾盟主的事。
卿晓听了,猩红了眼眶,水纹盈盈闪动,久久不能平息。侧身往床下一瞧,名元已经鼾声熟睡,她脸笑俏皮,翻下床握住一手,看到自己咬痕还在,心疼可怜他,靠在身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