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摇慢,波推山涧,晓霜枫帆,人聚木杆。夕曛岚气争殷红,稚波澹淡抢澄澜。风起云涌增雨沫,日旧月出添皓晅。
炎炎夏日一扫而去,跂登船首神清气爽。近有水泼浪打,远有悬云纳雾,船板上,七彩仙女踏木响闹,船栏里,玉树飘衣指点江山。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古色山水油墨画,渐闻悠扬乐曲声。郎情女爱声暂歇,笙瑟萧匏不觉远,落樱拂面青衣舞,绿草花茵岸边红。古筝香浓笛味重,黄鹂越女互讴歌:
人生似水,浪花带愁,飞溅滔滔东逝流,奔腾入海不回头。
岁月如歌,管弦心蜗,天涯迢迢痴绝处,恋心不改半生缘。
前川险沃,曲流难桥,
……
正声雅音山水飘荡,卿晓找到安灵,兴奋言表:“小妹妹,你腿脚麻利,快把你名元哥叫来。”
嗯一声接令,迈开腿快跑。来到船尾,见得名元坐地练气,胸中乌黑,四周红亮,不敢靠近,喊明来意。
名元收气睁眼,站身远看,初荷披挂诗青衣,栀子褶裙朝阳靴。走进细瞧,缃睫翦水,蝶面胭腮,朱唇一点桃花安,不妆艳已绝,无风香自远。笑起脸言美语香:“走吧妹妹,别让你姗姗姐等急了。”
路途快赶,音声配词:
……
天来之河水滔滔,冲弃浊泥,遇碰青山轻留道。
滴吻点涟漪,生动画美溪。
淇田蛙搅泥,澈溪闹鱼欢。
苇蔓何处了?水沃了江南。
莲叶接天际,别样花乃红。
好儿美景!撒宝落地天人争,经不得众神卿!
我来指山点翠衣,他夺菲沃绘虹霞。
千里卧嫔美肌肤,何地江水浪奔波。
痴人儿说笑,一派天地俊秀傲!
……
名元听不出味儿来,来到卿晓身边,凑耳轻言:“这是谁人唱歌?曲子倒也好听,唱的是什么意思?”卿晓转身对视,深情眼望,笑口嘲讽:“你呀,空心的青竹不通音。我让你来,就是要教你音律,音律之声分五音,分别是宫商角徵羽,用三分损益法又可分十二律,分别是……”
“姗姗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逼我学那么多东西?”名元拉住双手,情深语急打断她说。
“我不教,恐怕以后没人教你。你只管好好听,中国的乐器统称八音,分别指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类。细分下来,钟、铃属……”
“好了好了,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名元再次打断她言,拉近身嗅到一股奇香,甘醇四溢,幽柔清凉。不等卿晓生气,疑眉询语,“你熏的什么香?味道真怪。”
“味道怪?恐怕你一生难得一闻,这可是香中之王的沉水香!你该学的东西太多了,这种香料稀世珍贵,如果不是嵇安知送给鱼书姐,我也难熏到此香。”
名元略有酸味,拉身更近嘴上不饶:“你们在船上烟熏沉水香,就不怕船沉落水吗。”
嗤笑莹莹,圆眼轻训:“傻瘸子,有时候我真佩服你!再好的东西,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能美丑颠倒,福祸反转。谁要是敢给你的嘴开个光,恐怕宇宙苍生也被你说到混沌不明,天塌地开!”
“不是我的嘴灵,是我心诚口直,不像你们拐着弯的做人,那样活着太累了。”
字字飞入耳中,卿晓陷入沉思,口中喃喃低语:“也许你是对的,吉人自有天相,会的多反而影响了你的天性。可是傻瘸子,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善待好人,只有好人,永远会善待世间,只怕离了我,你以后多磨多难。”
名元听言不清,再三询问,卿晓高兴的说:“我不教了,你也不用再学,高高兴兴过好每一天就行。”说完抬头望向远方,再不理名元问话,听到又一曲歌唱:
……
苍茫茫浪花奔腾洗,
浮漂漂新船游流徘。
可惜了,肥美禾鱼谁家物,
树也租,花也租。
眼望馋,墙头无草树无汁,
甜也吃,苦也吃。
日下江河水,河下漠沉舟。
难冲下白骨无人收!
水亦无界,畏水无清。
沉混满地随溜走,船住河堤算人家,
白起是渔家。
都恋了月夜风高快日下,
大好美河山,江河渐日下。
“妙!好一个江河日下!”人群中有人高声大喊,反倒把名元卿晓吓了一跳。众人大笑不止,此时船到岸近,不远处草地上,隐约约有站有坐围满了人。
卿晓目不转睛凭栏细瞧,人群正中,有三人最为光鲜夺目。她认出其中两人,大笑出言:“敢唱这种歌,真是胆大包天!”
鱼书听声走来,站在两人中间说:“你们俩没去过东倾,难道见过东倾六散?”
“燕霜姐您误会了,我说的是岸上两位挽臂的小姑娘。”
“哦,我以为你认识伍悠朵,她可是念池派攸宁灵贤的得意门徒。”
名元听两人对言有趣,心喜插嘴打诨:“你们说的都是谁呀?”
卿晓摆手不让答,鱼书反而兴致高涨,笑着脸指着岸上的说:“隋兄弟呀,你快看那位黄衣酡裙的姑娘,她可是东倾最有名的大美人。多少男人魂牵梦绕,晨幸睹芳容,夕死命不惜。”
名元卿晓一同看去,绿草紫花之上,杉腿桃臀,柳腰梨胸,白纱遮面微露目,巾缠蛴脖穗垂地。
“她为什么遮面带巾?”
“还不是因为她样貌仙般,不得已惧怕人瞧。莫说男人,倘若女人见了,也会生爱痴狂。”
卿晓名元对视相看,眼中流出千般话,只作嬉闹不作羞。正当此时,有人大喊:“龙神族人又来了!”
名元转目船尾,龙神四子蒲牢,赤裸臂膀撑桨划船。六子赑屃头顶石碑盘坐船中,二子睚眦手握双剑站立其上,船旁九子螭吻,鱼游紧随。
眨眼之间,四人飞落楼船,不等他们说话,名元抽走卿晓腰间短匕,跳至人前,燃气长刀,轻蔑大喊:“不要伤了其他人,有事咱们岸上说!”
四人慌目相顾,先是惊讶迷惑,后又笑脸开怀,一起高喊一声好。卿晓跑来拉住衣角,名元握手情声说:“不用担心,打的赢你跟我走,打不赢你跟他们走。”
说完拂袖远跳,蒲牢螭吻立站船栏,伸臂挡住其他人,睚眦赑屃轻功跟上。三人身飘水上,名元背后风疾,看一眼石碑冲身,半空升轻功,踏石翻转身,离岸稍觉远,恐要落水中。
正要闭眼憋气,岸上一阵气旋,只把名元吸了过去。落地翻身站稳,回身看一眼,正是遮面人。
但见她腹腰气靛蓝,头罩白雾青。四鬓盘高白绾纱绢,正额当中朱圆痣,月眉连娟,银湾满眸。虽是隔着纱巾,隐约见到面颊纤瘦鼻挺高直,樱桃枣红。
说不出的惊世绝貌,一双慈眉善目福星高照似祥云追天,不由得让人想起古文有云,陌上人如玉,美艳世无双。芙蓉有涕露,香兰得病伤,百花悲懊恼,只恨贴不得此人妆。
美人兮见之不忘,绝貌兮爱之如狂。只此一眼,名元手脚僵硬,眼口难合,全身泥塑木雕不知周遭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