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染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庞,直看得双眼酸涩难忍:“傻瓜,也只有你,才会为我这般舍命……值得么?”他擦去莫待嘴角的血迹,解开他的长发,用手指细细梳开。
幽长的叹气声如风吹过耳畔。是莫待,不知道是做梦了还是睡得不舒服。
梅染侧身躺在三尺开外的桃花树下,看花瓣一瓣一瓣飘落在莫待身上,渐渐将其掩埋。他突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如,就这样死去吧!就这样死去多好!我与你,就这样死在笑春风,死在这灿烂的桃林深处,死在这月朗星明的夜晚,至死不离……不,不!你不要死!你要长命百岁地活着,陪着我活到地老天荒……
风吹过,吹落桃花满天,香彻肺腑。莫待的长发伴着花瓣飞舞,像极了前一刻他眼眸深处那无处安放的凌乱。
梅染打了个寒颤,恨自己生出此种想法。他化出半颗灵珠,助莫待修复元气及内丹的伤损,并用心感受他的心跳与梦境。随着灵珠与内丹交融次数的增多,他与莫待的默契也越来越深。有些时候,莫待刚想到他的名字,他即刻便能知晓,而莫待也能在某些时候感知他的想法。他喜欢那种感觉,仿佛他与莫待的生命是紧密相连的。他不喜欢莫待叫他先生,但,终其一生,恐怕都难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语迟……”他轻声唤道,一遍又一遍。他迷恋这两个字从唇齿间滑过时那面红耳热,心如鹿撞的感觉,那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莫待没有回应,依然睡得深沉。他的脸褪去了刺眼的惨白,透着红润的光泽。灵珠回到梅染身体,带着一丝清苦的药香,那是莫待内丹的气味,也是他生命水的气味。有花落下,恰巧落在莫待眉间,遮住了飞花令的冷淡,为他素洁的容颜增添了一抹绯色。
梅染呼吸轻颤。他忙闭了眼,不去看,不去想,不让心跳得太快……
夜深人静,笑春风里的桃花和冷泉听了一夜断断续续,不成句的心语。
第二天早饭刚过,莫待正在演武堂练剑,忽听得有人在叫他。他走到窗户边探头往下看,竟是展翼。“展护卫是在叫我?何事?”
“琅寰山只有一个莫待,不叫你叫谁?快下楼!”展翼催道,“别磨磨唧唧的了,快点!”
“凌玥上神说了,不练熟这套剑法我不能下楼。有事你说,我听着。”莫待收剑回鞘,喝了口茶,“昨儿我刚挨过骂,可不想待会又没脸。”
“要是师父骂你,我替你求情。哎呀,你赶紧下来!麻溜地!”
“不,你求情没用。”莫待作势要走,“你不说我就去练剑了。”
“服了!”展翼看看四周,把嗓子压了压道,“姻缘殿出事了!”
莫待噌地就翻窗落地:“你该不是在诓我吧?”
展翼顿足道:“大哥,我哪有心思诓你!一刻钟前,仙后命人锁了谢轻晗和他的侍卫到永安殿,说他们包藏祸心,挑拨仙界和萧尧的关系不说,还妄图颠覆人间,从中渔利。谢轻晗抵死不认,说他是被陷害的。可我的人又从他的住处搜出了胡冰清给他的密信,信上确实写有谋逆的话。仙后大怒,要对谢轻晗用刑。你想想看,这谢轻晗是梅先生的客人,凡胎肉体,体弱多病。若下手失了准头,有个三长两短,梅先生能饶得了动手的人?这不就把碧霄宫搭进去了嘛!”
“理是这个理。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就算谢轻晗有罪,那不也应该由萧尧发配么?怎么仙后动起手来了?”
“萧尧曾有言,若仙后发现凡人犯了错,可代为处置。”
“他可真大方!那你还不赶紧去找凌玥上神和梅先生?怎么倒找上我了?”
“找过了,找过了!师父一早就公干去了,梅先生带着余欢进山采药,刚走不久,估计他们一时半会都回不来。季大风神也不知道跑哪里逍遥去了,到处寻不到人。你脑筋转得快,快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把我的人开解出来。”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没权二没钱,我也只能干瞪眼。实在不行,你就去找你的大师兄和三师弟商量,看看他们有没有妙招。”
“我说你……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修仙练剑!师父那天给大师兄分派任务时你不也在场吗?他现在不在琅寰山!至于三师弟,你该不会不知道他素来只管碧霄宫的内务,什么斩妖除魔,什么建功立业,什么你争我斗……凡是跟内务无关的事,他都一概不闻不问。如果我去找他,他多半这样回我:召南对这些事不甚通达,请二师兄另觅高人。如果我坚持,好的情况下他继续推辞,不好的话我就只能对着他的背影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