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张仲珍辞去了学堂的读书人身份,老婆子和庄稼汉就有点想要退缩了。
要是孩子真跟了自己回去,原本两口人的嚼用都不太够,这要多一个半大小子,哪里还能活得下去。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绝对养不起这个孩子。
再者说,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读了书,有了功名的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只要他们敢认就行。往后过的都是好日子。
可现在,这个金疙瘩说自己不读书了,不去学堂了。
这……
老婆子和庄稼汉面面相觑。
这孩子,还认不认了?
两个人心里都在打鼓。他们其实有点想走人了,可现在闹成这个样子,谁都知道不能轻而易举地就了事。
不认了这句话,他们俩谁都不敢说。
面前是心平气和的张仲珍,还有虎视眈眈的陆诗秀。老婆子和庄稼汉知道,自己就算想打退堂鼓都不行。
老婆子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一直在想着怎么才能从这场闹剧中全身而退。
可陆诗秀却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陆诗秀上前一步,把张仲珍护在自己的身后,冷眼看着那两个人。
“怎么?方才不是还口口声声,一口一个金孙吗?怎么现在珍儿退了学堂,你们就不认孩子了?哦,莫不是看着珍儿念书,就想着白捡一个读书孩子的便宜?珍儿如今退了学堂,就觉得便宜捡不着,所以不想认了?”
陆诗秀反口就“呸”了回去。
“天底下哪有什么好事都被你们都抢尽了的道理!莫说你们拿不出珍儿是你们孩子的证据,就是拿得出,我今儿个也不会让你们就这样把孩子给认走的!”
陆诗秀抱着张仲珍,眼泪终于忍不住往下流,“我们娘儿俩最艰难的日子都过过了,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张仲珍低声安稳着陆诗秀,“娘,你别哭。”
平时的机灵劲儿也不知道这会子上哪儿去了。张仲珍手忙脚乱地找着身上的手绢,想给陆诗秀擦擦脸上的泪水。
慌忙中,一件衣服盖住了自己。
张仲珍抬起脸,发现是张瑞荣。父亲脱下了外袍,给自己披上。
张瑞荣目视着那对惴惴不安的母子,波澜不惊地对自己的二儿子说道:“你刚把外袍给脱了,披好了衣裳,仔细别着凉了。你一生病,着急上火替你担心的,还是你娘。”
张仲珍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带着哭音“嗯”了一声。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前些日子,自己就得了一场小风寒。本来就是并不打紧的小病小疼,谁都会有。可娘亲却仿佛自己得了不得了的大病一样,急的跟什么似的。要不是自己阻拦,怕是都要跟先生告假,先在家里头住几天再说。
想起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张仲珍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决定。
他是绝不会让自己被对方两个来路不明的母子给认回去的。他的爹娘,就只有护在自己眼前的这两个而已。
学堂不上就不上,自己还会有其他出路的。但是爹娘没了,自己的家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