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毕竟是皇子,自己还有求于他。
于是,她大方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子胤与我如此相知如旧,不知可否将混元铎借我一用?”
东皇家训有记,北夏国风率直,不耐客套弯绕。
唐突就唐突吧,万一先绕个弯子人三皇子就不爱听了呢。
“哦?”安陵子胤挑了挑入鬓的长眉,倒是有些惊讶:“混元铎乃我北夏圣物,岚儿借取是有何用?”
“实不相瞒,我有一友人曾身受重伤未能及时医治,如今病痛缠身。”
“岚岚爽直,我怎好做小器之人。只是我这混元铎对常人并无作用,岚岚别不是被无良的人给骗了”
“宁可信其有罢了,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东璜岚立刻躬身拜别。
做人留一线,未来好相见。
她也就是先埋个种子,本就没想过随便问问人就能借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安陵子胤见状也不挽留,只飘飘然贴近东璜岚的耳边轻吹了口气,顾盼流转,美目传情。
“让岚岚失望了,不过本王这里可不止混元铎一样宝贝,以后还要多来这里探望才好。”
臭流氓!
东璜岚心里一阵气苦。
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耳尖更是红透了。
努力保持着脸上僵硬的微笑,她向后连退了几步逃也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东璜岚走后,安陵子胤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轻声说道:“这南都越发有意思了。”然后转头对着似乎什么都没有的身后没有温度地吩咐道,“查,是何人唆使她来。”
回到青雨斋的东璜岚泄气地往铺垫上一坐,想想那北夏王真是荒唐,自己果然还是定力太低,在这种老狐狸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若要他心甘情愿地借出混元铎,她还需要另一个契机。
秦木有些自责地落在她的身后,深感今晚有辱影卫的职责,单膝跪在地上请罪道:“今夜是我疏忽大意,没注意到三皇子的出现。”
东璜岚一看他又跪,比他更快地伸手去扶。
从小到大,她都没当他是个影卫。
只可以影舞者教的太好,她掰了五年也没把他这动不动就请罪的习惯给改过来。
可怜她都扶出肌肉记忆了。
“哪里又怪你了,是我自己没注意。你要真过意不去,平日里多陪我出府逛逛好了,省的我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来南唐五年就对酒楼熟了,“茶馆要去,比武场要去,嗯……红馆……也要去看看。”
“……”
“啊,那百里足足可还躺在院里?”
可怜已经躺在地上好几个时辰的百里足足这会儿才被忽然想起。
“是。”
“嗯……给他一床被子,就让他睡在那里吧,明儿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他自己没注意摔晕的。”
东璜岚得意地笑道,一想到那个猖狂的坏蛋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就心情舒畅起来。
回到屋里,东璜岚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册,上面贴满了各种消息纸条,又红笔密密麻麻地写了批注。
这些纸条都是这五年间一点一点收集而来,关于辰阳宗,雍帝,司氏,以及屏山一役的种种线索信息。
有的是茶馆里的道听途说,有的是史料所述,也有的是君辰泽的暗探查到给她的。
有五年前的:
“东璜墨夷之弟东璜辰一家四口下落不明。”
“屏山一役,所知者极少,亲身经历者无一人可述一二。”
也有近些时候的:
“司空夜回到司氏,即将正式继任大祭司之位。”
“雍帝赐婚于司氏幼女夜如歌与辰阳宗主嫡孙江瀛。”
虽然这样按图索骥的法子并非东璜岚的本意,但当年她一路颠簸地赶到屏山时,那些提前转移的妖族已经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知道的事情太少,远远不够拼出真相。
更可怜的是。
自从离开临安城之后,她小时候能够通过从残留精神力的物件中看到幻境的能力就消失了。
或许,真的像娘说的那样,是儿时的幻想吧。
“小姐,家主说有要事找你,此刻正在在书房等你。”桂花酥从屋外探出个头。
“好的,这就来。”东璜岚放下手中的笔,将摊开的线索纸条一一仔细卷好收纳起来,这才起身拍打拍打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裙摆。
舅舅是个很讲究细节的人,和娘以前一样。
等到她走出青雨斋,渐行渐远,桂花酥目送着她的身影拐过墙角消失不见。
然后,她不动生色地转身走进房间,左右环伺无人后,悄悄地走近书桌,翻开了那本厚厚的册子。
岚小姐为了方便取用,每一个纸条都用娟秀的小楷在一旁写了详细的注释,圈圈点点,甚至有的地方还写写画画。
这些圈点,此刻却都成了桂花酥眼里的索引。
她的目光很快被一行标红的文字吸引了过去。
“无字幡”,那是什么?
桂花酥顿了顿,犹豫着伸手将那枚卷好的纸条抽出,展开。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纸条上的文字时,桂花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等她再多翻看几个字条,院外已传来丫鬟们说笑的声音,由远及近。
桂花酥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还好她手快,立即收好纸条,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装作不经意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两位丫鬟是君辰泽新拨过来帮忙的人,见到桂花酥都礼貌地福伏身见礼。
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