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悄然怔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着眼镜笑:
“单刀直入,你现在这样我还有点不习惯呢。不过你现在变得这么直白,有些话,我也愿意跟你说清楚。”
“最开始觉得你很单纯很好骗,有的人嘛,想要变成跟自己不一样的样子,就要接触那样的人。”
她开始亲近的目的不过是纪兰桢离群,因为格格不入所以她勾勾手指头她就会过来。
“但后来厌烦了,觉得你……也还行。直到吴秀言那件事。”
她眯着眼睛回味起那段时光,吴秀言转学是她第一次用口舌是非达到了内心一个隐秘愿望的高潮,她享受那种操纵。
——可纪兰桢不是,她甚至站到了自己的反面。
然后祝繁看清了,眼前的这位不是乖乖兔,她利爪埋于肉垫子之下,是猫。
她产生了一并摧毁纪兰桢的欲望,《孔雀东南飞》里“蒲苇韧如丝”,她倒很想看看现实里她到底有多坚韧。
可没等摧毁她,祝繁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某些地方在崩裂。
不管是所谓的“朋友”,所谓的“成绩”,还是……
“你知道吗?我也喜欢郑麒。”
可能最开始她对纪兰桢一度拥有好感,比苗妙妙更接近朋友实质的好感,让她俩连喜欢的类型都一并相同。
她掸掸书包,像是拍掉空气里多余的灰尘。
“然后我发现,不能有你。”
“有你郑麒就看不到我了。”
很多个夜晚,她心情低迷的时候,抑或开始动摇自己某个决定的时候,她都会选择往河那边的方向走。
然后不论距离多远,尽头永远是郑麒所在的烧烤店。
人间烟火,明黄灯光,她或许能看见那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
端碟,记账单,或者只在坐台后无聊地转笔。
她从没有这样漫长而不主动地去接近一个人。
就像有次她看到,因为送菜他一路小跑起来,工作服被勾到餐桌边的小刺角上,当即炸开一条口子。
可郑麒没管,甚至连头都没回。
祝繁一瞬间觉得自己跟那道口子竟然如此相像。
可明明他不会在意,祝繁却在意得要死。
她隔天来烧烤店的时候,书包里就扔进了个针线包,她母亲一双巧手,她自认为自己手艺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是没有机会了。因为她连门都没有勇气迈进一步。
她还记得,那个灼灼灯光下郑麒跟自己说过的话:
“她在这里,没有朋友。”
郑麒只当她是一个利用纪兰桢然后抛弃纪兰桢的曾经的“朋友”。
他流露出来的目光不是友好,他冰一样的态度隔绝了自己向他迈近一步走近一步的步伐。
所以祝繁开始变本加厉想法子到纪兰桢身上,多重因素相加,她都忘记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感情。
反正让纪兰桢不走运就对了,脑海里转着这个念头,甚至于她都没办法把所有精力集中在该集中的学习上。
上学期期末考试就是这样,她本来想去收本校前辈们的高考复习笔记,结果就看到有人询问第一考场作弊事情,她鬼使神差就联系上对方,然后把矛头转移到纪兰桢身上。
当然,祝繁也没想过就能让纪兰桢栽跟头,反正等郑麒来主动找她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得偿所愿。
霓虹灯下他的眉目比之前所有次的见面都要清楚,眉目如星,在夜晚升起的薄雾下比白天显得更淡。
她一瞬不眨地听他讲话,屏住呼吸,仿佛是个随时都会醒的梦:
“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这就是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