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断往东瞧一眼,两个丫头年纪相当,都未及笄,分辨不出东郭小囡和华胥采诗官,敷衍道:“眼光不错,同你姑姑一样好看。”
子修朝东边两位少女挥手致意,又调侃道:“姑父几时也会说谎了,那两位,一位是我学宫同学舒礼,一位是夏妃池鸯的侍女轻罗。去年末时东郭小囡将我堂客拐跑了,为这事我还被子兰毒打一顿。”
南宫断哑然一笑,子修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东郭五弦冷哼一声,显然不待见子修。子修自讨没趣,嚷道:“东郭大人,还记仇呢?不怪我!我堂客借宿你家,还不能去看了?怪你早早关门,我只能摸黑翻墙,误打误撞进了你家小囡卧房。说到底,吃亏的是我,你孙女把我堂客拐跑了,留我一人黯然神伤,还挨了子兰一顿毒打,狠呐,拿浸水的鞭子,抽得我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东郭五弦别开脸,骂一句:“梁上君子。”
“堂客?”虞伯有些疑惑。
南宫断解惑道:“王上,华胥崇礼,婚嫁之日,行穿堂礼,新人穿堂而过,请祖先认可,便是夫家人了,又因为不共祖先,所以称为堂客。”
子修摇头,显然不认可这种说法。南宫断皱眉沉思片刻,信誓旦旦:“你姑姑讲的,错不了。”
子修一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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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对了,但不全对。百年前,大概就是有记载的华胥首位帝君姜伯以前,华胥部落乃是女子为尊,盛行走婚风俗,春临节便是有此衍生。春临节前后,燕子在堂前筑巢,男子在堂内过夜,女方家人不知其姓名,以堂客称呼。”
“受教了。”南宫断朝子修行一个华胥礼,虚心诚恳。
西门半甲记恨子修出言不逊,趁机讥讽道:“南宫大人勤勉好学,与老农问农时,与渔夫问收获,与小辈扯闲谈。”
南宫断神情冷漠,道:“师无长幼,达者为先。”
西门半甲朝虞伯拱手,语气咄咄逼人,道:“王上,臣下以为,太史草堂失火无妨,乃是天意;可夏邑学宫乃是将来庙堂种子安身之所,不该付之一炬。”
南宫断知晓西门半甲素来心胸狭隘,这分明是要刁难子修,正欲替子修开脱时,后者神态自若,鄙夷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三番两次被谩骂,西门半甲冷眼怒视子修,义愤填膺道:“子修,学宫失火,你难辞其咎!”
子修斜眼看人,道:“自家房子,我想烧就烧,关你屁事。”
“和我自然无关,”西门半甲朝虞伯拱手,道,“天下,是虞王的天下;学宫,自然也是虞王的学宫。”
“我家的,”子修信誓旦旦,道,“当年子兰入夏邑,学富五车。夏天子少鼎为挽留子兰,为他修筑恢宏学宫。”
虞伯目光凛然,西门半甲所言有道理,又顾及子修与南宫断那一层关系,打趣道:“子修,你要烧,也该和孤打声招呼。”
子修朝虞伯行一个夏礼,双手握拳平置胸前,微微颔首,开口道:“虞王,小子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虞伯见子修行夏礼有些不悦,并未计较,大手一挥,道:“但说无妨。”
“我向来口无遮拦,往往祸从口出,虞王莫怪,”子修微微一笑,直言道,“夏邑学宫于夏历五十六年动土,夏历五十八年落成。彼时虞王在哪?我想想,哦,对了。夏历五十六年时虞王还是虞侯,北执戈严厉殉国后执掌镇北军,风光无限;同年北伐狄人,大败,失地三百里,折损两万兵;此后一年四处逃窜,万夫长严肃遭受无妄之灾,引咎自责,身陷囹圄;夏历五十七年时被华胥人遣送回夏邑,剥夺世袭诸侯,剥夺军职,流放江南。”
陈述完毕,子修笑道:“如此看来,夏邑学宫自动土到落成,虞王既没有出一抔土,也没有出一份力,如何成虞王的财产了?”
虞伯左右,有人哀求连连,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无动于衷,神态微妙,各自不同。
“呼,”虞伯吐一口浊气,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当面揭短,他难得按捺情绪听完,以此酝酿足量杀意,盖过对南宫断的宽容,子修陈述完毕,杀意正浓,生杀夺予尽在一念之间,虞伯以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忽略南宫断的哀求,又以看待卑微蝼蚁的悲悯眼神审视子修,再以睥睨天下的天子姿态缓缓发声,“挺好一个孩子,可惜长了张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