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虹知道思锁是发自内心的,她更知道思锁内心对父爱的强烈渴望。为儿子如此用情撮合两人的好事,她既感激儿子,又感到对不起儿子。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吃了那么多苦,没有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惭愧啊!
思锁琢磨着,向城和自己一样早出晚归,和妈妈单独说话的时间很少很少。为了给毅虹和向城留出空间和时间,他本来放晚学比较早,硬是挤到毕业班的晚自修大教室里做作业,弄得很晚才回家。作为班主任的向城,对于这些岂能不知?他内心是感谢思锁的。既然思锁如此用心,向城心想,岂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向城买了一枚金戒指作为定情信物,他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向毅虹求婚。
毅虹并不惊讶,她说:“向城,这件事太大了,容我思考一些时日,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
毅虹知道向城很爱她,也知道金锁已经与白宁结婚,这是无可挽回的现实。因此,她一次次尝试让向城代替金锁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但是她没有成功。是啊,经过多年的洗刷,毅虹已经不恨金锁了。她觉得金锁离开她应该是有难以言说的原因,并非是不爱她。
既然这样想,她又怎能接受向城呢?毅虹十分苦恼,她感到对不起向城,更没有勇气当面拒绝他的爱。
数日后,毅虹离开了向城和思锁的租住房,给向城留下了一封信。
向城,见信如面。在十里坊搞社教时,你宁可冒着自己被处分的危险,也不肯说出那砖垛上的黄豆是我的。你担心张斜头不放过我,担心思锁没有妈妈照顾。从那时起,你的名字就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中,但我还是把你当成小弟,一个善良的弟弟,一个富于正义感的弟弟,一个不出卖朋友的弟弟。到了鹭城,我见你奋不顾身地与胡林较量,无微不至地关心我和思锁,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你的爱,每当我想敞开心扉让你走进来的那一霎,仿佛有一种巨大力量阻止着我,硬生生地把你拒之无形的大门之外。
这股力量其实就是,我忘不了金锁,心里只有金锁。知道金锁结婚的消息后,我悲愤欲绝,恨之入骨。在印尼的这几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人生是否一定要系在一个男人身上,既然人家已经移情别恋不爱你,你心里为什么还要给他位置?每当这样想时,他就仿佛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无法不爱他。
《志摩的诗》你很喜欢我也很喜欢,你把它送给了思锁,他更喜欢。我记得徐志摩曾在诗中说:爱的出发点不一定是身体,但爱到了身体就到了顶点。
我和金锁既然有了思锁,你说,我怎么能再接受你的爱呢?倘若我接了,又不能给予你“顶点”,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你不仅爱我,还爱思锁。我和思锁也不准备去惊扰金锁,思锁就是你的儿子,你就是思锁的爸爸。这辈子毅虹欠你的。
毅虹是流着泪写完这封信的,当她离开向城和思锁住处时,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最起码她是按照自己的心愿作出选择的。
思锁知道妈妈拒绝了向城的求婚,像发了疯似的。他骂妈妈有了几个臭钱就忘恩负义,不是个东西。“不是东西”这是十里坊也是海通地域骂人的话,大意是不是人或不像人做的事。
向城急得狠狠地扇了思锁一记耳光,呵斥:“不准你这样侮辱妈妈!”
对于处于青春期的思锁感到十分委屈,他不能理解妈妈,为什么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爸爸而拒绝向城?
倘若知道他的爸爸退伍后已经结婚,按照思锁的脾气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向城把思锁搂在怀里,说:“个头已经和我差不多高了,男子汉不能哭鼻子。”
思锁边哭边说:“我想不通,不就是有了几个臭钱?”
向城万般开导,思锁似乎平静了许多。然而,第二天放学思锁竟然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