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灵的声音颤了颤,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本能?超越了友情亲情以及爱情的本能?
不变的、永恒的守护,它不像是人心的寄托,而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契约,倾覆所有的交付。
而如果唐靖不出现,直到他死去,她也永远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如此沉重的交付,直至此时,嵇灵才切实地体会到她究竟来自一个怎样的家族。一个拥有无尽底蕴而不能被撼动的、永恒的家族。在这一个偌大的家族里,无论是唐靖,还是她,都只是沧海一粟。
而面前这个一直在不近不远处的人,无比确切地只属于她。如同是当年的扶风,可以无比确定的,永远站在她身后。只是前者来自家族的馈赠,后者来自生死交托的沉淀。
而又不可否认的,她永远痴迷于这种确切。她要确切的,完完全全只属于她的,这是极为自私的想法,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这就是嵇家人的多情。
专情于自己的爱人,却多情地要掠夺所有的确切。
唐靖看着她落了泪,她被感动了,而双方都明显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但看到主子因自己落了泪,唐靖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他从前不露痕迹,是因为他不需要留下痕迹,他只需要保护她,并不需要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他们生来就只有一个目标,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任何人,可如今,他竟是感觉到自己被在意了。他不再是一个只会持剑的兵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虽然他这个意义,也很快要消失了。
嵇家嫡系的新一代已经出现,定下下一任少主也不远了。
唐靖眸光暗了暗,竟也有了一丝不舍,但却没有怨。
这时,他听嵇灵说了一句。
“我会活很久,你也不会死的。”
从前的嵇灵无畏生死,因此在前世失败后能毫不犹豫地舍生求义,可如今的她却有了眷念,她的存在牵动了太多人,无论是心心念念她的云景,还是唐靖,抑或者千千万万需要她守护的族人和黎明百姓。
她要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才能留住她要留住的人。
她很重要。
眼见着她眼中划出了不可磨灭的坚定,唐靖怔了怔,没说话。
嵇灵很快重燃了斗志,行入深山巨谷,开始找寻她要找的东西。
深夜,陈益三人在某处山脚下找到了废寝忘食地配制火药的嵇灵。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张应看着此景有些动容,眸光闪了闪。
“什么?”
“安于其位者习于其道,因而有世及之理,虽愚且暴,犹贤于草野之罔据者。”
张应咬清了这句话,这是先贤王夫之留下的话,当年的他觉得都是些胜者之说,如今却觉得非常有道理。
所谓权贵,身在其位就必然会得到相应的培养,世家大族的底蕴熏染出来的人把握权势,无论如何也会比草野爬出来的莽夫好。
如果是小地方,就只需要拳头,而真正治理一个国家,则不仅仅只是拳头能成功的,需要智慧,需要谋略,更需要超脱常俗之人的能力。而有些人,生来就是统治者。
为国为民的统治者,不可多得。
“言之有理。”
陈益二人闻言点了头,而嵇灵却是没听他们说什么,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而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一句传音,猛然心一颤。
“你是想气死我吗?”
云景忙了一天赶过来,得知了她今日的情况,又看到她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气得心口发痛。她就非要纡尊降贵,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