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摇曳的船上,简单双眼迷离的看着与他们渐行渐远的医丘山,心情复杂。医丘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起点,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一切竟是如此的瞬息万变。
在现实世界中,她是从小在和平的年代,安定的国度,和谐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独生女。从前的自己,仿佛觉得这一切轻而易举的幸福如同呼吸一样,让人习惯到遗忘了它的珍贵。但未曾想过,其实这看似寻常的生活,并不是理所当然。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当初听闻如空城般的歌虹镇,还是如今人满为患的医丘山,这个世界给简单切实的感受到了那个以往仅存在于理解表面的词语--动荡。
“云姨,你还是让我回司府吧,我担心少爷。”星果再次开启了那个已经讨论过几次的话题。医云却是再次摇了摇头,“星果,如果是以前,我自当立刻送你回司府。但是现在情况不同,那些人,应该不会是只冲着星轨而来。现在无论司府情况如何,你也都帮不了什么忙,这么危险,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去呢?”“老爷当初收留我,就是把我当成家人,现如今,就算有危险,就算会死,我也不会怕的。”星果也怀疑司府会遭受攻击,可是她无法不去想,那是她的家人,真正的家人。
医云还准备再劝,倒是福伯先开了口,“你不用再说,这船啊,可是我撑桨,就算医云同意你去,我也不会掉头的。”“我们去伏海沼泽,真的有人会帮我们吗?”船头竟是医柏和星力,此时星力正在清理之前慌忙准备的干粮,医柏却是有些不安,“这伏海沼泽,虽然我们每次都进入不到腹地,可也是探过几回的。虽无大危险,但是如若真的遇到不善之人,怕是也凶多吉少。”“我明白,这伏海沼泽,我虽未去过,但其中凶险,怎会不知。可星轨之前留信中提到,如若遇到危险,必要去那伏海沼泽,方有一线生机。”医云将手中的信拽的紧紧的,她不知星轨此时是生是死,但是她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悲伤。
如若她是孤身一人,那日便不会离开,生则成对,死亦成双。可她身边还有三个孩子和星果,她怎能带这四个年轻的生命与她陪葬,又怎会放心他们独自寻那生路。“医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胆小,瞻前顾后了?”星力对医柏的退缩明显有些不满,“这船上皆是老人、女子和孩童,也就我两个年轻男子,你说这话,还想要谁护你不成?”医柏不再接话,只是专注的看着前方,陷入沉思。
一到岸边,简单便明白了这“伏海沼泽”的含义。阴暗湿冷,雾气弥漫,给人一种来到地狱之门的感觉。众人下船,一路无话的星桀默默的背起沉睡中的胥幻,医云劝星桀道,“听星轨说过,这伏海沼泽之人对你不善,当初给我的嘱托是如若遭遇危险,便让星力带你去狄首城,将你托付给竹老爷。可你执拗,非要跟来,如若事出意外,你让我如何向你星轨叔交代?”
“云姨,你不用再劝我,以前的我,只会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活着。当被那些坏人抓走之时,我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不解。虽然是孤儿,但我自认并未做什么坏事,我认命活着已是一种恩惠,这世间还是尽藏美好。可老天为何要让我连这般自欺欺人的美好都不复存在,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此般世界,也许死也是一种解脱。”星桀的话让简单感触良深,她不是六岁的星昀,现实世界中的她,是父母眼中永远的孩子。而此时简单眼中的星桀,却难以让她想象,这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星桀并无多加停顿,而是继续说道,“但是星轨叔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不识,所以当初我并未在意他的存在能改变些什么。可是之后他们的对话让我明白,他是为我而来,他竟然是为我而来。”星桀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算什么?在别人眼中,就如那蝼蚁一般,一不小心被踩死都无人能知。可是星轨叔却为了我,以一敌十,将我救下,还待我如此亲切,如家人一般。”星桀真挚的眼神望着医云,“也许一直有家人陪伴的你们,体会不到我的情感,什么叫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就算注定有危险,也希望你们不要抛下我,因为那对我而言,是比死更痛的伤悲。”
伏海沼泽,遍地平川,竟无半点植被。所到之处,除了一片黄土,便只有那偶尔冒出的骸骨给人一星半点的分辨。星力打头,医柏殿后,一行人前后相随,小心翼翼的前进着。“我也只能寻得此处,这片湖泊,据说危险异常,底有淤泥,水有恶鱼,面有浮萍,所以常人根本不得过。”星力颇有无奈的说道,“若是星轨医师,想来有法,可如今就算我能勉力而过,你们又要如何过去呢?”
“可有其他路绕行?”医云问道,看这伏海沼泽,广袤无边,想来应该不会只有一条路可走。此次却是医柏上前回答道:“其他路或许也有,可都乃沼气浓密之地,而且常有毒蟒藏匿,想来亦是凶险。”正在一行人思虑之时,他们后方竟传来脚步声,众人顿时警惕起来,星力和医柏也站到最前面,将其余人护于后方。不一会,就有五人从雾影中逐渐现身,待到发现星力众人后,才方得止步。
其中领头一人打量了一番后才徒然开口:“你们可是医丘山来的?”星力与医柏对视一眼,星力还是如实答道:“正是,我们来此寻人,不知阁下为何来此?”对方并未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寻何人?”星力这次有所犹豫,未有回答。只见对方领头人身旁有一人说道:“若是寻那隐唤巢,我看你等并无术法加身,最好速速撤回,以免白白送命。”除星桀外,其余众人并不识那隐唤巢为何处,便亦无话。
领头人看他们面露疑容,想来非江湖中人,便继续解释道:“此湖对面有一新立门派,皆非善类,你们若是无要紧之事,最好不要在此逗留。若是迷路误闯此地,我可派一属下护送你们出这伏海沼泽,我刚才看到岸边有船工,你们可乘船离开。”属下?此人莫非是兵将?可若是那锦龄城的兵将,知晓他们是医丘山的人,又怎可能会如此友好。
“你们莫非是兵将?”星力还是将不解道出,此人看来并无恶意,星力也不想过于拘谨。“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乃狄首城将首垚止,奉命来此探查这隐唤巢。”垚止为人和善,温声相告,“听闻今日星华镇与医丘山相继出现灭门惨案,也实属不太平,但这伏海沼泽,确非可居之地,还望你们速速远离。”
“垚止兄这话可不地道。”声音从天而降,可众人环顾一周并未发现有人,倒是垚止回应道:“想来是隐唤巢弟子,既已至,又何必畏首畏尾。”“倒实非有所畏惧,只是不知垚止兄此番前来,是以狄首城城卫之身份,还是禁生府弟子的身份?”禁生府一词让星桀惊讶不已,从上次旌祖与弑缺的对话中,他还清楚的记得,弑缺也乃禁生府弟子。而禁生府好似并非顺法正派,可这垚止的气质与举止,实乃将其与弑缺联想为师兄弟。
垚止微微一笑,语气却更显温和,“刚才我便已告知,我乃狄首城将首,想来你应该偷听到了,又何须多此一问?”旌祖顿时闪现于星桀身旁,吓得星桀本能向后退避,却被身后另一人抵住,一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师弟,小心脚下,可莫要失足丢了性命,还是两条。”“小师弟?”星桀讶异。“你们不就是来求助我们帮忙救出师叔的吗?若是师叔来请援,自是不敢谈条件。可如今,怕是只有你星桀入我们隐唤巢,我们才会出面相帮。”旌祖郑重其事的面向星桀,“如何?师叔为你不惜违心使用逆法,难道你此刻还要拒绝?”
“星桀,他们在说什么?口中的师叔又是谁?”医云明显察觉到旌祖口中的师叔有异。星桀并未作答,而是反问旌祖道,“若是真入这隐唤巢,我能够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吗?”“就如我上次对师叔说的那样,法无好坏,人心有别而已。”旌祖转过头正对垚止,“若为自保,何错之有?”
不知为何,简单竟觉得,旌祖给人的感觉,并非像电视剧中描述的反派那样,让人厌恶。在现实世界的和平年代,尚需武力牵制,保家强国。在这动荡的世界,寻法自保不是更无可厚非?只要不是滥杀无辜,又岂能仅因外表和那所谓的正反派名声来定人好坏。在这个世界,就连简单,都不想变得如此无力,想要变强,何过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