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地牢,弑缺抬头,天蓝云白,暖阳斜照,应该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久了,要回到正常的轨道,很难吧?或者说,他真的应该回到正常的轨道吗?弑缺有点放空,自己计划中出现的纰漏所造成的后果,自己真的能够承担的起吗?星夜少爷的出现,仿佛给了弑缺重生的契机,可是,自己真的还有赎罪的机会吗?太多太多的疑问充斥在弑缺的心中,让他难得的出现了困惑和矛盾。渐渐地,弑缺嘴角轻扬,在心中自嘲,自己竟还在奢想那些平凡的日子吗?太可笑了。
述策迎面走来,凑到弑缺身边轻声耳语道:“师兄,听说这狱卒是个狠角色,你这样假传城主的指令来问讯,真的没事吗?”弑缺没有回应,而是一只手搭在述策的肩上,拍了两下,便向前走去。回到城卫营,弑缺让述策去狄首城给垚止传信,述策显然犹豫了一下。“你在担心什么?”弑缺问道,表情却是让人捉摸不透,“是担心被瑾持城主留下,还是担心被垚止留下?”述策未有回答,思虑片刻后便接过弑缺的信,“属下这就去办。”说罢迅速转身离开。
直到弑缺看到述策上马奔驰而去,才转过身叫来一个最近的将士,“叫述策副将直属队里的笠蔚来将首室见我。”“是。”将士领命退下。弑缺转身一边往将首室方向走,一边从身上拿出一封信,信封已开。弑缺拿着信,路过一簇火盆,随手便将信扔了进去。旺盛的火焰顷刻就将信吞没,弑缺看着信封上的字迹一点点燃尽,才继续往将首室去。弑缺刚进将首室没一会,门外便传来一个声音:“属下笠蔚。”“进来吧。”笠蔚应声而入,弑缺用凌厉的眼神审视着站定在自己对面的笠蔚,他的头只是微微低着,目不斜视,从容不迫。
“你应该还未成为述策的心腹吧?”“是的。”笠蔚回答之快有点出乎弑缺的意料,但很快弑缺就接受了笠蔚的耿直,“那你想成为述策的心腹吗?”这次笠蔚倒是稍微思考了几秒,后竟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接令。”弑缺看着依旧沉着的笠蔚,心中倒是轻松了不少:“你当真敢接令?”“将首请下令。”
“城卫营以北方向有一家‘永义居’,二楼挂牌‘十二’的客房,敲三下门,说‘风起叶落’后再敲一下,便会有人开门。”弑缺起身走到笠蔚身旁,递给他一封用空白信封装着的信,“进去后将此信交给里面的人,切记,行踪隐蔽,我不希望你被任何认识你的人发现,明白吗?”“属下明白。”笠蔚接信,未再追问或者犹疑,起身点头后便转身退下。
锦龄城繁华的大街上,如往常一般喧嚣,人群中穿着朴素的笠蔚,步履轻慢,同往日散步无两样。笠蔚入城卫营本就不到一月,加上平日里虽办事利索但性格低调,所以城卫营中与他相熟的并不多。
永义居离城卫营并不算远,虽地方不大可人却不少,一楼将近二十几张桌子已经围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们,有品茶斗诗的,有弈棋论事的,有酬酢共商的,也有闲谈八卦的,看似人多混杂,却是乱中有序。不过笠蔚的目标并不在此,也就未在一楼多作停留,而是径直穿过人群,经楼梯上到了二楼。二楼三廊互联,全是客房,依次挂着门牌,不同于一楼的人声鼎沸,二楼倒显得格外清静,既是住处,安静些倒也正常。
笠蔚寻着房号,‘十二’客房也巧,正在二楼中廊,且房口正对一楼堂厅大门。笠蔚立于门前,侧头瞟了一眼廊下,依旧热火朝天,笠蔚又前后侧目观察了一番,二楼廊上并无别人。“咚,咚,咚。”笠蔚间隔着敲了三下,然后近门说了句“风起叶落”,接着又敲了一下。数秒过后,一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笠蔚一愣,呆立在原处。“进来吧。”里面人又说了一遍,可让笠蔚觉得奇怪的是,这次说话的人声音虽与之前的人相像,可笠蔚却依然分辨出两者不是同一个人。
笠蔚未在犹疑,转身便走,可才走到楼梯口,便有一店小二模样的人从下往上走,看见笠蔚,便伸手拦了一下,问道:“客官要住店吗?”笠蔚立刻伸手将店员的手推开,说了一句“不用”便继续下楼。刚下到一楼,笠蔚就发现堂厅大门竟然被关上了,所有的客人此刻都神情肃然的望着他。再回过头,发现二楼的廊上竟也站满了人,想来都是刚才从客房里出来的。“风起叶落。”笠蔚闻声而转,店小二眼神蔑视,继续道,“等你这阵风好久了。”
“述策拜见师叔。”述策早有预见,此趟传信,想来是弑缺对他的试探。“想不到你的好师兄还是把你送出来了,看来是真信不过你。”簖翁冷嘲道,“不过也幸好你够聪明,提前私信门派表明立场,不然也算是两边都不讨好了吧。”述策无视,继续对怛踪道:“请师叔助我一臂,能让弑缺师兄早日悔过。”“悔过?他的罪行可是悔过就能够抵消的吗?”簖翁继续热讽,“我们禁生府怕是没这么大本事能替他顶这么大的罪。”
“师叔,弑缺师兄也是迫于无奈,胥陵城主有心屠城,就算弑缺师兄违抗军令不行术法,也救不了那些人啊。”“还找什么……”“你住嘴。”怛踪终是忍不住将接话的簖翁给斥了回去,继续对述策道,“你也莫要为弑缺开脱,军令屠城暂且不说,这其他门派的弟子失踪又是怎么回事?他不出面解释,莫不是真的要将禁生府拉出去替他挡箭?”
“这……这传闻的护山之役确有门派弟子战之,而后却皆败于弑缺师兄之手。”“伤亡如何?”“未有亡者,倒是有击伤与制服者,而后……而后便奉命押回锦龄城……”“啪!。”怛踪还未听完便气的拍案而起,“明知道是门派弟子,竟还敢押回去邀功,这小子当真是不把门派放在眼里了吗?”
“我今日便是死在这医丘山,也不会跟你们回那禁生府的。”胥幻起术,顿时抱起星昀行翔凌之术跃向树林。嘏涂见状反应迅速,起伐生斩困之,只见林中之木犹如傀儡般风速旋转相接,将他们四方之地圈似囚笼,迫使胥幻无处可逃。正当嘏涂一脸得意的望向师叔想受些夸赞,却不料竟正好迎来师叔朝自己头上种下的一记拳头,“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生怕引不来其他门派的弟子吗?”嘏涂赶忙收招,诡木坠落,囚阵得破。
就在胥幻准备再次用翔凌之术逃窜之时,嘏涂却先他一步近身出击,胥幻因抱着星昀,竟来不及抵挡,便被嘏涂强行反扣擒住。胥幻被压倒在地,星昀也自然被摔了下来,不过星昀反应还算及时,双手撑住,才未有受伤。这一切发生速度之快之神奇自然不是星桀与司幽能够反应和招架的,两人只有呆立原地不知如何相助,但看到胥幻被擒星昀被摔,也自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了过去。
可两人还未跑两步,就被突然而至的藤条所绊险些摔倒,可这些藤条绊过之后竟好似还未罢休般重新伸了过来。星桀与司幽自是立马起身躲避,两人刚一分神,肩膀便被一只手给牢牢锁住,两人转头一看,正是淳凉,想来刚才那些怪异的藤条也定是由他术法所控。
至此已有三人被擒,只有星昀还算自由,星昀刚刚站定,还未弄清楚形势,就听见星桀对她大喊道:“星昀,快跑!不要管我们,快跑!”星昀听见,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权衡分析个什么,只得转身拔腿就跑。可还没跑两步,星昀就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视线模糊,仿佛手脚也不听使唤。“坐下。”一个声音在星昀的脑海里响起,“坐下。”声音持续在耳边回响,星昀的身体也变的不受控制,竟果真坐了下来。
虽然脑海里还在嗡鸣不断,思绪混沌,但星昀还是听见了身旁传来的声音,“这里还真是好不热闹啊。”一个年轻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星桀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怎么是你?”“嘿,小师弟。”年轻人对着星桀轻轻一笑,随后眼神落到淳凉的身后,淳凉顿时惊觉,立刻松手猛击身后,却是落空。等到淳凉再次回神,星桀与司幽已被刚才悄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人给带到年轻人的身旁。
重新对峙,淳凉对面的显然也是如他们这边一般的组合,一长者带着一年轻弟子,只不过淳凉竟是不识那长者,“阁下何派弟子?”对面年轻人一把搂住星桀,对淳凉说道:“在下笃戟,是这小兄弟的师兄。”然后又侧头点了点身边的长者,介绍道:“旁边这位是我两的师叔,隐唤巢的封粒前辈。久仰禁生府大名,初次见面,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