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野生鱼养殖事业一起失败的还有陈向东与张芳华的婚姻,决堤的那个晚上,陈向东便与张芳华协议离了婚,陈向东带上几套换洗的衣服离开了家,离开的时候,张芳华正在追韩剧,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在小酒馆相遇的陈向东与张玉良唉声叹气,借酒浇愁。这些年借助律师事业赚来的钱财基本上亏了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而且野生鱼养殖事业还欠了一屁股债,两人一筹莫展,不知道如何是好。
“向东,其实也没有什么。”张玉良惨笑着,“无非是我们又回到了原点,和几年前也没有什么分别。”
“是啊,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向东笑着笑着,竟笑出泪来,“只是,只是那时还有梦想,现在却是梦一场。”
“我也知道我们不再有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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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家秀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和赵玉颜那段本不该奢望最终证明也是空欢喜一场的恋爱带给我的都是伤害,而这场大雨带给我的却是全然的失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真的难以相信还会有什么人能有这样溃败的人生。”
“玉良,你的人生也算不得是失败,你至少也是京华大学的毕业生,哪像我,考了三次大学,连个一般本科也考不上,更不用提知名学府京华大学了,所以,仅凭这一点,你就不是失败的。”陈向东喝了一大口酒,“还有啊,沈家秀和赵玉颜都不会欣赏你的美德,分了也就罢了,你不是还有腊梅吗,我看这女子很是贤惠,也是宜家宜室的,哪像我家这位张芳华啊,整个一贪财好色之流,噢,已经不是我家的了。”说完,他的神色与窗外阑珊的灯火一样黯然下去。
本想说“要不是听你这样说,我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腊梅的女子正凭栏凝眸正在等待一个不名一文唤作张玉良的归人。”但张玉良转念一想,此情此景,说这样看似有趣的无趣话,着实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但他再转念一想,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这世事人情总是摧逆人心,做个随性的人吧,于是说道,“要不是听你这样说,我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腊梅的女子正凭栏凝眸正在等待一个不名一文唤作张玉良的归人。”说罢,他掏出手机,想给腊梅打个电话,但已是泪流满面。
“玉良,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我们这些人当中,最自在的人是顾险峰啊。”
“他的确是个自在人。”
自从山区野生鱼养殖项目失败以来,正义飞扬律师事务所的20多名执业律师不约而同纷纷提出了转所申请,张玉良和陈向东商量一下,本想留住几个业务创收能力比较强的律师,但大家都铁了心要转所,根本拦不住。不出一个月,偌大一个律师事务所,便只剩下他们俩人了,他们俩一合计,房租都付不起,只好退租,重新回到向东律师事务所的居民区。
正义飞扬律师事务所搬到居民区后,一连两个月,一单生意也没有,张玉良和陈向东也没有闲着,两人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余时间都在下围棋,他们把古今中外有名的棋谱、定式都研究了一遍,自诩为高手,一次在公园和一个刚学围棋三个月的小朋友下了一盘棋后,两人便再也不下围棋了。
带着对人世无常的喟叹和人生无望的悲伤回到家中,张玉良发现腊梅做了几个菜,正在边看电视边等他,心想:这是一个好女人,不能连累她。
“等我啊,你还没有吃吗?”
腊梅点点头,“菜我去热一下吧。”
“拿瓶酒来吧。”
腊梅拿来两个玻璃杯,“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陪你。”
喝到半酣处,张玉良说:“腊梅,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人,可是我配不上你啊,我们分手吧,你去找个好人家。”
腊梅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用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你这是不要我了么?”
他避开她的目光,“不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以前辉煌的事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已经没有指望了,你跟着我只会受苦。”
“受苦我也愿意。”
隔着泪眼蒙蒙,他一把握住她的手。
又到一年深秋时,人民公园举行了一年一度江南地区最大的菊花展。其实,张玉良一点也不想去看所谓的菊花展,这些百无聊赖的菊花展总是那样的单调乏味、千篇一律、劳民伤财,而且,还会把他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逗引得暗流涌动、难以自禁。但是,腊梅想去,他只得耐着性子陪着她去。但是,女人的兴致明显不在菊花上,而是不住地打量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与小孩的衣着、鞋帽,好给家人也添置一件。腊梅推着婴儿车转了一圈,便有些累了,便说怕婴儿受凉要去养心亭避避风,张玉良说你去吧,我再看一会儿。
戒烟已经六个月了,尽管已然摆脱了尼古丁的控制,但有时张玉良看到有人抽烟还是会下意识摸摸口袋,比如现在。他有两个小朋友要抚养,沈家秀看他生活比较困难,提出要把张楚月接过去,并允诺:张楚月的抚养权还是归他,他可以随时把张楚月接回来,但他还是拒绝了。他现在惶恐的不是生活困难,而是不久前他的成功只是幻梦一场、不再重来?一切都像是梦一样,看起来栩栩如生,但又是那么不真实,他真怀疑闭上眼睛再睁开便会回到童年或高中时代又或是大学时代,但没有任何一个时代他愿意再回去一趟,温暖不够、慰藉稀缺的时代回去了又能怎样?
就这样在秋凉的午后沿着人民公园的明澄湖畔 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踱步,让思绪如秋日的流云一样高渺、若虚又自在,倏地,张玉良闻到一种熟悉的木兰花的香气,幽静、缥缈、时而浓郁、时而寡淡、难以追踪、不好捉摸,不用猜,这是一种他一直想忘记的味道,不曾想,今日又从记忆深处走到眼前来。他闭上眼睛,想让时间带走这种香气,但是这种香气却执拗地围绕着他、不离左右。他只好睁开眼,一个珠光宝器、雍容华贵、浓妆艳抹的女子就站在离他不远处,他假装并不认识她,朝她走去。
就在两人交错的霎时,她丹唇轻启,“你还好吗?”
“天凉好个秋。”他答非所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