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围不仅仅是观河台现场,也不仅仅局限在太虚幻境。
雍国梦都在高价取得太虚幻境授权后,甚至还用机关玄鸟拉开灵镜天幕,使用墨家最先进的留影技术,实时转映黄河赛事,让暂不能随时进入太虚幻境的老百姓,都能搬个凳子坐街上看。
真真是万人空巷。
这边灵镜天幕一开,诸方就都跟上了。那些本就在太虚幻境里有一定权限的霸国,甚至还主动地给授权费抬价……
鉴于观河台外已经聚拢了太多人,为了观众安全考虑,黄舍利阁员代表黄河之会特事组,跟附近的沃国达成了赛事招待独家合作。
沃土之国的列国风景区,诚纳豪客入住。
黄阁员也不全看钱,观河台下开辟了四座十万人规模的广场,空悬巨大的灵镜天幕,给那些千里迢迢来到观河台,又买不到门票的人,进行现场免费的赛事转播。
只是这个就没有谁来解说了——或者观众本身也是解说——总之是大家看个热闹。
而且赛事也没得选,全看现场放什么。
推着独轮车的老全,踮着脚在人群中,车上左边趴着老黄狗,右边坐着妮儿,倒也很是特别。
瓜子花生倒是不让卖,因为哪怕是在观河台边上摆摊,也得有黄河之会特事组的印章契书。
但他辛辛苦苦推了一车来,维持秩序的水族卫兵也默许他卖完了这一车,只说不许再有——本届黄河之会负责维持秩序的卫兵,是六大霸国各自抽调的一部分军队,以及水族重组的龙宫卫队。
都由重玄阁员统领,毕竟论起“武功”,他仅次于前武安侯。
不过他不耐烦做这些事,请了个戴面具的叫王天覆的人来管。
有人说那是王夷吾。
不过王夷吾老全也不认得,只知道是齐国一个很厉害的将军……太远了。
“诶诶~诶,辰公子赢了。”
他看不明白战斗,只知道宋国人赢了,心里很是高兴。
“哎唷!”旁边有个看起来很懂的人,猛拍大腿:“宋国这下完犊子了。”
“怎么说?”有人立即凑来问。
凑过来的人皮肤略黑,牙齿很白,在额间有一个火焰状的刺青——穿着一身颇为古怪的衣服,好像是祭袍。也不知是哪个地儿的,跟老全记忆里的什么教派也不搭着。
不过在这里也不显眼。
观河台上的奇装异服多了,他这才到哪儿。
拍大腿的人解释道:“输的这个是镇河真君的妹妹,镇河真君是本次大会的裁判,一手遮天。宋国的选手把他妹妹打得这么惨,他能给宋国好果子吃?”
“姜真君不是这样的人。”老全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擂台比武,输赢自负。姜真君广益天下,哪里会这样小气?”
“你懂什么!”那人瞥了老全一眼,不屑地道:“又是一个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可怜人。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做什么不是有目的?真以为对你好呢?还广益天下……笑死个人。你就等着瞧吧,宋国这顿教训,很快就要吃上。”
老全不是个能跟人争执的,被反驳一句也就闭嘴了。
倒是那个额间有火焰刺青的,笑着迎过去:“兄台懂得真多啊。我也一直觉得那人不单纯,大家都被表象蒙蔽了……不知有没有他做的恶事可以分享?”
“我只能说,无利不起早。”拍大腿的人又捏了捏胡子:“很多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可不想被立典型——瞅着那些水族没有?现在都姓姜呢。敢说一句坏话,都能跟你拼命。”
火焰刺青男左右看了看,深以为然。
“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他拱了拱手:“在下庆铭。早就看不惯现世的矫饰之风!正想要结交一下兄台这等敢言之士。”
老全见着他们勾肩搭背地离去了,撇了撇嘴。指责他人头头是道,自己做事百无一用,这种人他在青楼见得多了。
这时候他发现,妮儿和老黄狗都有些恹恹的。
不由得担心,莫不是中暑了?
虽说长河水族特意施法驱过暑气,观河台范围内不那么炎热,但妮儿小,大黄老,都是容易生病的时候……
“妮儿,妮儿,妮儿,喝点水。”
“大黄,大黄,你怎么了?”
老全急得团团转,喊了这个喊那个。
把装雕塑的两位都惊一跳。
哎唷我的老祖宗,可别把人叫回来了!
老黄狗情急之下,拿脑袋去蹭他的手,一副乖巧温顺很黏主人的样子。
老全受宠若惊,欢喜地揉了两下,老黄狗憋屈地哼哼起来。
妮儿也不充愣了,小手捧着竹筒,便咕噜咕噜地喝水。
太吓人了……
怎么浮陆世界的至高神主,也来了现场?
虽说到了现世战力要受压制,却也不是等闲高手能碰。
为了保证这场黄河之会的秩序,姓姜的到底摇了多少人?明面上的已经一堆,暗地里的还随处可见……
老全浑不知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在发生,只是试了试妮儿的额温,发觉并不烫,便放下担心。不经意地抬眼往前,发现灵镜天幕里已经换了比赛
现在立在场上的,是一个相貌平平,有点儿焦黄肤色的少年。他背上仍然负着那柄布条缠着的棍状剑,身上只是换了一身利落的武服,立刻显现出一种不凡的气质——
他的体态太好了,连发尾的落点都像是受过气节的规训。
昂首直脊地站在那里,正拱手说……“承让。”
在他面前倒下的,乃是理国段奇峰——范无术的亲传弟子。
能够走到观河台的,没有无名之辈。在各自的国家或者宗门,也都是首屈一指的天才。可是天才碰着天才,终究只能有一个继续往前走。
星月明珠姜安安,输给了横空出世的宋国辰燕寻,固然有些遗憾。可是在这里停下来的……谁又不遗憾呢?
知见鸟的宣声划破长空:“本场胜者,星月原……褚幺!”
老全惊了半天,又是一惊!
去年闯进商丘三分香气楼的少年,竟然是……抱财天君的弟子!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狗毛,攥得大黄一立眼。又慌张松开,不停地抚摸:“不疼哦……不疼哦……”
老黄狗呲了呲牙,终是忍了。
……
范无术将那支见证了“凰九类”的折扇,插在腰上,有些无奈地将少年抱在怀里。
输了比赛的段奇峰,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已经用尽了全力,极尽道术之精巧,可对手太稳又太密,攻势如水银泻地,压得他一口气吐不出来,最后憋成了血。
在道术的领域被正面击破,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这位理国皇族旁脉出身的天才,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没事,没事。”范无术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但感觉上应该跟哄钟离炎差不多:“你并没有输,是理国的传承不如镇河真君的传承,你的年龄也比他小,加上刚刚大意了,又不熟悉场地……”
段奇峰哭得更伤心了:“昨天我就来摸过场地了——”
范无术好气又好笑,正要再胡乱哄几句,忽又听得一阵更惨烈的哭声。
他抬眼望去——
看到一个穿戴很利落的中年妇女,冲到了台上,抱着那个获胜的少年,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满腹委屈,哭得……让人也有些眼涩。
赢得了战斗的少年,正半蹲在地上,有些无措。刚才施展道术异常精准的一双手,笨拙地抚着女人的头发。
他赢了,但像是做错了事情,只是不停地说:“娘,我没有受伤……不疼……不累……不苦……”
然后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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