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是个空口袋。”说话间,张云岫将蛇皮口袋放在门卫室不碍事的角落,然后从蛇皮口袋里取出皮包,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领、掸了掸身上灰,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些,再谢过门卫去找杨厂长。
“杨厂长……”杨厂长的办公室门是半掩着的,透过门缝可以看见杨厂长正戴着眼镜在看报纸,神情专注,旁若无人,似乎沉浸在阅读中。张云岫怕惊扰了杨厂长,轻轻地敲了敲门,满脸堆笑地向他打招呼。杨厂长将眼镜架推到鼻翼,眼睛盯着张云岫打量,不说话。“杨厂长,是这样的,我看见外面贴有告示,说厂里有毛线卖,我进来问问。”
杨厂长放下报纸,拿起桌子左边的茶杯吹了吹,看也没看张云岫就问,“要多少?”
云岫其实心里有点懵,但是他知道对付眼前这种人,你越是怯场他越是不拿正眼瞧你。张云岫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从皮包里拿出一包“红梅”,弹出一支烟递给杨厂长,心里盘算如何吊起杨厂长的胃口。“杨厂长,烧支烟?”杨厂长接过香烟,张云岫不失时机地为他点燃,然后不慌不忙理地回答,“先看看产品,如果价钱合适,先订十万的货。”
杨厂长夹烟的手指抖了一下,差点把烟掉在地上。要知道在销路不畅的特殊时期,十万块对白江区棉纺厂意味着什么吗?十万块,够发全厂几百号人半年的工资了;十万块,能暂时解决在棉纺厂原材料上的燃眉之急了。因此,杵眼前的张云岫不单是财神爷还是救星啊!
“兄弟,坐下说话……小吴,倒杯茶来,大红袍哈。兄弟,在哪里高就?”杨厂长扶正眼镜,眼里难掩不易察觉的兴奋。
“谢谢!”张云岫看杨厂长被他唬住了,心底多了一份自信,便故意把鼓鼓的皮包放在桌上,然后掀了掀衣角坐下,才接过小吴递过来的颇为讲究的茶杯,礼貌地向小吴点头致意。他掀开茶盖子闻了闻氤氲地茶香,煞有其事地赞道,“茶不错,小吴妹子人更不错。嘿嘿。高就说不上,兄弟叫张云岫,在腊津市供销社混口饭吃。”
“哟,兄弟,年轻有为啊!”前倨后恭的杨厂长并没有生疑,客气地向张云岫简介他们厂产品的种类、品质及检验流程。张云岫听了,心虚得紧。原来棉纺行业道道多得很,自己发了点横财,凭胆子大就要猪嘴上插葱——装象,实在是渺小得很;今后做什么,一定多学点才干,不然掉进坑里都不知道,得来的财物恐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在场面上,张云岫并不露怯,并利用杨厂长想把生意做成的心理,牢牢掌握着谈判的主动权,并朝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百闻不如一见,杨厂长,我们去看看货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小吴,过来一下……小吴,你到江湖鱼庄称点江里的鱼,简单煮几钵,中午请张老板吃个便餐。我现在陪张老板到库房看看货。”
“不,不,杨厂长,你太客气了,让我压力不小哇,万一……”
“没事,兄弟。看看,没事,不要有什么压力,生意哪有一见钟情的。即使不成有什么关系呢,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不知杨厂长是在标榜国营厂做生意的气度、风范,还是怕几个月不来咬钩的“鱼儿”脱钩,全不顾生意场上的博弈原则,说话、安排极尽妥帖,反正让张云岫有宾至如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