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井泉巷处,闲言碎语就像春草一样,逢春风吹而生;对于街坊邻居,不八卦一下东家长西家短,就像是菜里不放盐巴一样,清汤寡味的难以下咽。向倦飞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平时与卓豹接触很注意分寸。比如联系货船,尽量让外甥陈斌出面;下乡卖肥料农药,尽量选择在白天;缴房租水电,尽量让卓剑出面,避免与卓豹接触。向倦飞注意影响、爱惜自尊羽毛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她知道男人对待女人的通病,轻易就得手的东西也会轻易丢弃。她要待价而沽!饶是这样,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也是有的。
“舅母,是你?进来坐!”陈斌打开门,见是向倦飞,热情地打招呼。正在看电视的外甥媳妇白娟,急忙起身让座看茶。
向倦飞今天穿着粉色紧身高领绒毛衣和浅灰呢子中长衣,搭配着格子尼布裙、咖啡色紧身裤袜和短跟黑皮鞋,手拿时尚小包,不紧不慢地走进陈斌两居室客厅。她没有急着落座,而是巡睃着屋里陈设:客厅右面有木制沙发、茶几;左面有电视柜,电视柜上面摆放的21英寸黑白电视机,正在播放着猪儿药广告;进门左侧支着圆桌,桌上纱罩里飘出回锅肉散发的蒜苗香味。“哟,外甥媳妇,布置得好温馨!”向倦飞声音很甜很糯。
“舅母,过奖了。”小学会计出身的白娟被甜蜜包围着。莫小看这个会计,据说她的背景很深,她有一个伯伯在蛇嘴县人大当领导,妥妥的处级领导。
向倦飞然后坐在沙发上,从皮包里拿出用塑料袋装的纸币和一页纸递给陈斌夫妻俩,“昨天到蛇嘴把账结了,晚上六点多钟才拢屋。晚上赶紧把账逗了一下,除去开支,共赚了一千九百多块钱,这是960块钱,你们的。详细的开支盈余都写在纸上,你们算一下,看对不对头?”
白娟接过钱和一页纸,用钱压着纸,搁在茶几上,眼窝含笑,“算什么,还信不过舅母?舅母,吃了饭没有?没有吃,我给你弄点。”
“吃了,侄媳妇。看还有啥事?没有的话,下午要到李家湾卖肥料,疤子把车都联系妥了。我这就走了,不耽误你们。”陈斌两口子含笑不言,起身将倦飞送出门。在门口,陈斌闪烁其词地叮嘱向倦飞不要把他参与卖农资的事说出去。向倦飞说她晓得轻重,不利于侄儿乌纱帽的事她决不会干的。陈斌一听,暗自心惊,不由得在心头重新估量眼前的舅母。四目相对,她清澈的黑眼珠竞看不到半分虚伪,但竟有金戈铁马声滴落陈斌心湖,刺得他额头虚汗微冒。
向倦飞走后,白娟从屋里拿出记账本和算盘,对照一页账单核对账目。“你不是说不用算了吗?”陈斌揶揄白娟。白娟乜斜着陈斌,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舅母,肤白、胸大、腰细、臀翘、眼媚,一脸风骚样儿,不多个脑花儿,何况是第一回分红?”陈斌虽认同白娟的话,但牵绊到他亲戚,脸上总有些挂不住,遂不搭理白娟,自顾自旋转频道收看电视剧。
“你还莫说,这回舅母点儿都没有黑我们,账目分分厘厘丝毫不差。两个月960,一年就接近6000元,两年就可以在蛇嘴买房子了。莫看舅母年轻,会做生意哈,疤子舅舅恁个凶的人,都被她迷得听说听教的。你说,他俩到底有没有一腿?”
“你听哪个说的?”
“平阳场又不大,到处都是熟人,还听不到风声?舅舅是个老实人,叫他看紧点。”
“生意上的事,舅舅上到了台面?唉,是福是祸,谁看得透?”陈斌很纠结,像头顶上罩着乌云,阴霾着心空。
“我看只要她不蒙我们,那些事又做得隐秘,又有什么?男女,不就那点事么?郎情妾意,男欢女爱,天老爷都管不着!”
“你就是个财迷!头发长见识短!世面上的事有因就有果,你有没有听说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毁于烟焚’?现在,我们与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那里有事,我们吃官家饭的撇得干净?刚才在门口,我点化了一下舅母,她秒懂我的意思,她很机灵,藏有七窍玲珑心。这种人既好,又很可怕,你知不知道?就怕舅舅们哪天栽在她脚下。唉,世事难料,就看她的本心了。”
陈斌的分析,让白娟心惊,就像跳进腊月的冰窟里。陈斌察觉出妻子的异样,继续说道,“一切还在我们掌控中,也不要杞人忧天吓自己。不过,这些账目要销毁。谁还自留罪证?还有,在她面前说话口风紧点,不该说的话不说。那些闲言碎语,哪怕是真的,也要帮她圆一圆,对我们始终是不利的。”
“现在只能这样了。”白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