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
“天机不可泄露,有缘自然水到渠成。”释主持卖关子,尹婷婷便不再追问。前些年与母亲的对话,随着香烛光线强弱在心底翻卷。
那是一个滂沱的夏夜。窗外,腊津城明亮灯火对抗着黑漆漆雨夜。屋内,尹婷婷在皮垫子上练瑜伽、念心经,就像窗外那根挺立的楠竹,任凭风啸雨劈仍自岿然不动;张晶晶在白纱帐里沉沉睡去,郑华碧在为她摇扇驱热,就像花坛那棵黄桷树守护着脚下的麦麦冬。雨打黄桷树叶声,如急奏的乐曲,烘托着屋内温馨而稍显冷清的氛围。
“两年了,音讯两无,真要等下去?”橘色灯光柔和,包围着尹婷婷形似紫薇(《还珠格格》角色)的俏脸。郑华碧心疼常伴青灯古佛的女儿,瞅准空隙插话。
“嗯。”尹婷婷似乎开始入定冥想,眼皮也没睁一下。这让母亲有些不爽,只听她说,“莫听你那酒鬼导师胡言乱语,说什么‘跟着他可走60年鸿运’的鬼话。你要才有才、要人有人,何必苦恋那个方脸莽汉?”
尹婷婷睁开眼睛,辩驳道,“妈,人不是笤帚、抹布,脏了、破了就扔了,何况他是晶晶她爹!现在虽然不讲究从一而终,但小时候你教育我‘吃水不忘挖井人’,总该讲吧。尚教授也是为女儿好,他是学识渊博的国学大师,不是一般江湖术士!佛学、易学是哲学,归根结底是人对世界本源的探索。针灸刺穴作用人体,道不明却能治病,起于易学,这不假吧?他传我佛学,能让我内心澄澈,冷静看世界,这是亲身体验,这不假吧?你看他表哥,出身农村,现在贵为副部;还看他,开始腰无分文,现在聚千万身家,也是几年的事。何也?人生富贵有定数。有人兢兢业业穷其一生而不得,有人随波逐流却一飞冲天,就是这个道理!”
“不忘了,他害过你父亲。”
“从把公司交给我那天起,他就连本带利还了。妈,这件事不是早翻篇了吗?”
“万一在外头死了,你要甘当尼姑?”
“他会回来的。”
“他有疯病,回来了你该怎么过哟?”
“抑郁症虽难治但不是绝症,家人容纳他、理解他,他会好的。”尹婷婷声如蚊呐,但目光坚定,气降丹田后说,“妈,你要支持我!富贵其实是次要的,不过是我追求内心宁静的托辞而已。就凭你女儿人才样貌,在哪里都能混碗饭吃,为什么要跟他?文凭比他高、样貌比他帅的也有,但夸夸其谈的绣花枕头也多。他有一样东西是文凭买不到的:为达到目标,他有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为追求梦想他有龟一般的坚韧、执着。或许这股气质让我们臭味相投吧。”
“妈也是女人,没有男人的日子难熬啊!何况你才二十几岁,妈心疼你!”
“嗯,妈!不是有晶晶、尹昊和你吗?”
郑华碧遂不再言语,仍旧有一扇无一扇地外孙女打扇,将爱一点一滴倾注在滂沱的夜里、时光的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