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既牵强又让人无语,路北岑问道:“既然怀疑,你们做过亲子鉴定吗?”
“没有,以前我们还没什么想法,后来我哥哥去世之后,我们也去问过,说是要和姑姑或者奶奶做亲子鉴定,我们这边做不了,而且价格很高,我们也不想自己找不痛快,还弄得已经去世的人不安宁,我们就算了。”
路北岑看着眼前这个个子不高,脸上很白净的中年女人,说得好似十分真诚还替别人着想,不禁暗自叹气,这也是硬要为自己的恶找个心理上开脱的借口,其实她只怕内心深处也是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厚道的,不过市中心的房子,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再采访那位王奶奶,她说的话就和女儿如出一辙,想来两个人长期在一起磨叨这件事,很多话语说出来,不仅用词一模一样,简直连语气都相同。
但是这对母女说的话,在法院执行局组织的执行调解中,被法院请到现场的社区工作人员一一推翻,母女二人被众多各行各业调解员怼得面红耳赤。
执行局的执行法官先简单介绍了情况之后,两边把自己的诉求都简单讲了,应女士还是一如采访时那样,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两边刚说完,法官便请社区的工作人员发表意见,一位明显对这家人很熟悉的中年女主任便站了起来:“王奶奶,上次你们不都说好了回去会好好考虑,等你们家孙女成年了再来说这个事吗?怎么又闹起来了?”
王奶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熊女士站起来道:“我们只是答应了回家考虑,但是想来想去,不管怎么样,判决书已经下了,这房子就是我们家的,我们要这个房子也是正当应份的。”
旁边一位企业的女法务人员很直接地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房子毕竟现在还是你们几方共有,再说王奶奶你们家一个孙女都没了爸爸,你就是可怜她,也不在意这几年啊,你是现在没地方住还是嫌你儿媳妇对你不好啊?”
王奶奶立即就说儿媳妇从来没有去探望过她,社区工作人员显然比执行法官更了解情况,当即就道:“王奶奶,你自己是有社保的,身体健康,耳聪目明,而且有女儿照顾,但是那个小应还有个未成年的女儿要抚养,每个月靠那点低保,她们母女怎么生存?”
应女士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我不仅没工作,我老公死之前治病还欠了好多债,都是从我娘家借的,我还得还债,他们家一分钱也不帮忙。我要是没了这个房子住,那就跟叫我们母女俩一起去死有什么区别?呜呜呜呜……”
路北岑站在摄像身后,看着不停呜呜哭着的应女士,昨天去她家采访的时候,她留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好像就是从黄连水里泡过了一般的苦。
那个家徒四壁的小小三室一厅,一间房里全是捡来的纸箱和瓶子等要卖钱的废品,一间房只有一张床,另外一间房应该是女儿的,总算除了床,多了个很旧的桌子和书柜,还有个立式的五屉柜。这是一个和现代化完全无关的家庭,没有电视冰箱洗衣机等一切生活电器,就连家里的灯,都是最原始的白炽灯泡……
那些破败和眼前的女人完全融合成为一体,眼泪就是她内心所幻化出的无穷无尽之悲苦。
熊女士看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像自己嫂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立即就站起来说道:“你别嚷可怜了,谁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我现在也下岗了,家里就靠孩子爸爸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家子,妈妈虽然有养老钱,但那点钱还不够她每个月花的药钱,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把房子退出来,我们把房子卖掉去,大家都能得一笔钱,你也可以不用那么累,我们也好过一点,不行吗?”
“我卖了房子我们母女住哪里?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呜呜呜呜……”
“你可以租房子住啊,你们母女俩租个一室的房子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住三室一厅那么大的房子?再说你不是申请了廉租房吗?迟早就能摇到号了……”
“你这就是逼着我去死……呜呜呜呜……”
见两边又开始说车轱辘话,法官立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示意了一位调解员起来发言。
那位调解员是那片城区另外一个社区的工作人员,帮着算了笔租房子的账,又摇了摇头道:“熊女士,既然你说到廉租房,我倒有个建议,你看你们不从应女士这里考虑,也该从你们熊家的第三代身上考虑,总是奶奶有个亲孙女还在这里,要不就等到她们摇到廉租房了,再搬出去,王奶奶,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熊女士连忙摆手:“那不行,那怎么行,那小女孩根本就不是我们熊家的孩子,我们凭什么要替她想那么多。”
这话一出,现场立即炸锅,应女士最先开始哭天抢地,他们那个社区的主任立即气呼呼站了起来,指着熊女士道:“你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那小女孩我们看着长大的,跟她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的,你们无凭无据的,为了个房子这么往你们熊家媳妇身上泼脏水,可不怎么厚道。”
“当年你哥哥还在的时候,你嫂子天天背着他上楼下楼去医院打针,他们家可是住七楼啊,我没见过你们来照顾一次,现在你们说这样的话,也不怕死人都被你们气活了……”
边上的调解员七嘴八舌开始问,已经都打听清楚这小姑子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又陆续有人起来说话,甚至有性格泼辣一点的女人,直接把这对母女骂得狗血喷头……
迫于强大的压力,最终这对母女还是在执行调解书上签了字,同意等小熊上了大学,再处理这套房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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