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天晚上,她从已经泛黄的电话簿里找到了现在妈妈的地址,她想,她必须要赌一把。
时一璇将弟弟托付给了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奶奶。
奶奶年龄大了,见到他们姐弟俩依旧泪眼婆娑,得知时一璇的去向后,装了一麻袋的特产。
就这样,时一璇扎着低马尾,穿着一身奶奶缝缝补补的衣服,在东拼西凑的资源金下出发了。
小县城的孩子第一次入城几乎没什么见识,她从未见过川流不息的轿车,从来不知道原来楼房可以建的这么高。
时一璇因为营养跟不上,不仅个子不高,甚至还有些瘦小,她拖着个大麻袋,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中,来到了a 市。
天色渐黑,时一璇依旧没有找到纸条中的地址,那张泛黄的纸已经被她握的有些皱巴巴的。
她蹲在路边,麻袋放到一边,她长长的睫毛已经垂在了抱起的双臂上。
城市的月色不似家乡那般纯粹皎洁,星星也没有几颗,人群来来往往根本注意不到渺小瘦弱的她。
时一璇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哭的冲动。她毕竟是个孩子,对自己的一意孤行有了些许的后悔。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爸妈呢?”一声温和带着些少年气的声音在时一璇耳畔响起。
时一璇缓缓抬头,一个满脸好奇,正叼着根棒棒糖的少年正歪着蹲在自己面前。
奶奶以前说过,不要和男孩子讲话,更不要跟陌生人讲话,他们大多都是人贩子。
时一璇虽然家里穷,但与生俱来有一种傲气,可能与常年是学霸有关。
她皱着眉,扭过头去:“关你什么事。”
少年指了指她倚靠着的墙壁,上面就是一家住户的窗子,棒棒糖从嘴里拔出来,他说:
“那里是我家,你一掀开窗户看见个人蹲在这,你说害怕不害怕。”
说完这话,时一璇已经拿起麻袋站起身气鼓鼓的离开了,留下一句一点也不诚意的道歉:
“吓到您了,对不起。”
少年有些奇怪的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写着三个字——时桂兰。
“噗,你叫时桂兰啊!好土的名字。”
正准备追上去还回去,窗户内传来一声叫喊:
“樊期,该吃饭了,又跑去哪里玩了?”
樊期将棒棒糖塞到嘴里,双手插口袋,看着瘦小的女孩已经拖着大麻袋走的很远了。
那个在路灯的照耀下,甚至显得诙谐。
他将纸条整整齐齐的叠了四方形放到口袋,扯着嗓子应了一声:“来了,妈。”
————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时一璇总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不堪。
她强忍着酸楚挣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较为豪华的标准酒店里。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几乎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醉了酒,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了樊期。
剩下的她就没有一点印象了。
酒店内遮光很好,隔着窗帘几乎看不到是白天还是晚上。
想到这里,时一璇忽然想到什么,内心猛的一颤,立马掀开被子。
不过还好,衣服正整整齐齐的穿在自己身上,压根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时一璇朝着房间四周望去,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酒店啊,分明是一个单身男士居住的房间。
房间摆设简约,基本都是黑白色调,一张极其大的床下面铺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地毯。
不知道是不是四周太过安静的原因,时一璇下意识的提起高跟鞋,光着脚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间门。
这房间门不同于她的住所,是老旧的嘎吱作响的木门,这扇门即使打开也没有任何声音。
客厅也是安安静静的,等她走到中央才发现,樊期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正在沙发上睡的正熟。
鬼使神差的,时一璇试探性的靠近樊期,她提着高跟鞋,托着腮缓缓蹲在他面前。
她太久没有见过他了。
久到自己都快要忘记,樊期少年时就生的很好看,就是很多女生悄悄爱慕的对象呢。
樊期在高中时也是个成绩垫底的混小子,成天就知道混迹在一群学渣之中刷存在感。。
他总觉得自己帅到惨绝人寰,即使不好好学习,以后也会迷倒万千少女。
直到他的新同桌时一璇的到来,一切都在不知不觉当中发生变化。
那天之后,时一璇不仅找不到妈妈家在哪,还丢了地址,瘦小的身躯拖着个大麻袋,误打误撞就来到了警局门口。
经过一番调查,警察叔叔很是给力的帮时一璇找到了她记忆中的爸爸妈妈。
那时候,她才知道,爸爸妈妈过的并不好。
爸爸什么工作也不干,成天在家里酗酒抽烟,妈妈一个人靠着做点某宝生意补贴勉强家用,租住在一个厕所公用,水池公用的城农村里。
警察带她去家里的时候,母亲油腻的头发松松垮垮的斜搭在肩上,满地的啤酒瓶和烟头,那间屋子不过也就二十平米左右。
见到时一璇,母亲并没有太大波动,待警察说明事情原委之后,母亲愣了愣,淡淡的说了句:“那你先住这里吧。”
母亲生活的这样落魄,时一璇本来也没什么条件能上学的,可是她不甘心。
那时候的时一璇即使很小,胸腔里也燃着一腔热血,就是她要出人头地,她不想过的像村子里那些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大城市的女人一样。
她也不想过的像爸爸妈妈一样,低声下气,贫穷迂腐。
自己没有接受过知识的熏陶,就觉得女孩早晚要嫁给别人,读书没有用。
房东家里很有钱,也是个好人,她求了好久才愿意把学费借给她,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在毕业之后把钱还给她。
没有开任何借据,只是一个孩子的空口无凭,可房东还是把钱借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