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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容貌已毁

过的两日,大雪在床上实在躺不下去了,求的林氏到底安排了一次探监。她带了些许御寒的衣物,也不敢带那些华丽的,只挑拣一些朴实无华的棉衣,并部分清粥小菜装了一个食盒子,裹了玄色大氅将肚子遮住,悄悄来到了大理寺。

她不施脂粉,素着一张脸,手里悄悄的递了几锭银两与狱卒,在狱卒的带领下,一路进了监牢的内部,随着越走越幽暗,时常还有犯人痛苦的呻吟声,更兼有一股难言的气味,不由得让大雪心里提了心,她也不敢多言多看,只低头跟着狱卒行走,待走近一处,狱卒悄声说道:“就在此处了,若不是侯爷的关照,我也是不敢放你进来,你快些说话吧,时辰到了我会来喊你。”她不敢多说,只低头应诺。

待得那狱卒走远,她透过栅栏瞧着里面,只见天窗透过一丝阳光,里头隐约有个人影在墙角,她不确定的喊:“郎君,郎君!”里头的人影却动也不动,她不由得大声一些叫喊:“郎君,郎君,我是大雪啊!”只见里头的人影动了动,随即转过脸来,他这一转脸,却把大雪惊得“啊”了一声,她立即意识到失态,只用手捂住了嘴,眼泪却滚滚而落。

在大雪的记忆中,郎君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那样的丰神俊朗、仪表堂堂,是多少少女心中的意中人。然而,眼前的人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面色惨白,眼睛呆滞无神,嘴唇到处是干裂翘起的死皮,更为可怖的是,左脸从眼角到下巴,漫布着一条狰狞的伤疤,鲜血已经凝固,徒留黑褐色的血迹和翻滚的皮肉。大雪只觉得心疼的心要碎掉了,她捂住嘴,只无声的哭泣着,那人却只回头看她一眼,沙哑着嗓音说道:“竟然是你,你来干什么。”大雪只觉得心像是被在油锅里煎熬,她伸出双手,哭着说道:“郎君,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赵淮安却一声不吭,面色沉寂,大雪知道时间不多,故而强行收了泪,只把自己随身而带的食盒一一打开,含泪说道:“郎君,我带了鸡丝粥,您将就着用点,千万要撑住啊。迟早咱们都能熬过去。”那人眼睛定在了她的肚腹上,掠过了些许温柔,接过食盒用了起来。

大雪拧了一张干净的帕子,小心的为他擦去脸上的尘土,近距离看到那狰狞的伤口,犹如精美的瓷器上骤然出现的伤疤,她只心疼的直抽抽:“郎君的脸竟就如此伤到了,切莫因为脸难过,郎君学识渊博,本就不靠长相,如今正可以凭真才实学立足,只要查清了真相还了清白,自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赵淮安突然觉得今天才算是认识了这丁大雪,以往的她,总是唯唯诺诺的躲在人后,柔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如今他身陷囹圄,她却突然立了起来,不仅没有被吓的躲起来,反而长途跋涉的来看他,见他脸被毁,那女人的眼中竟然满布着心疼,还柔声安慰他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她难道不是像那些女人一样,爱慕的是他的脸?她又怎知他是清白的?就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他吗?想到此处,他的心田忽然有一股难言的情绪涌动着,有点甜,也有点涩。

他当然会撑住,他也一定会东山再起,那些曾经压迫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要韬光养晦,蛰伏着,等着自己熬过去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还未等到赵淮安用完饭,狱卒即催促着大雪离开,赵淮安拉住大雪的手,交代道:“你可去吉庆巷的刘家,找我外祖,就将你今日所见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即可。”大雪正了容色应道:“是,郎君你且放宽心,咱们一定会没事的,我会找机会再来看你。”

吉庆巷不过是京都的一个很普通得到巷子,但若你真的以为他很普通就错了。这个巷子北侧紧挨着皇家的园林,也不过四五户人家,所住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功勋之家,刘家就在此处。刘氏如今已远离了朝堂,所居的宅院也不过四进,但家主刘冠当年乃是当今天子的陪读,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皇家无情,故而他们二人的感情比之亲兄弟还要亲密,非比寻常,但十年前因伤病,告病了,帝心甚痛,仍旧赐了宅子供他所居,并赐官为太子太傅,此官职一出那是满朝皆惊,本朝没有立太子,却有了太子太傅,这陛下是要保刘冠一家到下一朝啊,此等荣宠也是天下少有。虽是太子太傅,但刘冠并不与任何皇子授课,不过是一个虚衔,每逢重大节日,仍旧是要入宫的。但刘冠生性低调,并不张扬,留京也闭门谢客,除却紧密的亲友,是一概不交际的。即便是如此,京都也没人敢小瞧了去。

既然这刘家如此煊赫,为何又会将爱女嫁给了小小的赵家呢,这事是刘氏夫妻的痛,因刘冠的身体不好,夫妻二人只得了一子一女,但刘彦芳她自幼聪颖,常以男自居,熟读四书五经,眼界本就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儿,到了年岁刘氏夫妻合计着与她挑人家,但她有一日却无心撞见了哥哥邀请而来的新科学子赵如海,那人长身玉立,面貌周正,难得的是才学渊博,自此就一见倾心了。少女的心事如何能瞒过母亲,刘氏夫妻本就无意让她高嫁,查了这赵如海家风清净,书香门第,虽则官职不高,但想着女儿低嫁总不会受了委屈,故而就暗示着这赵如海提亲,赵如海突蒙慧眼识珠,只觉得天降惊喜能娶到刘家女,急急的去信谷陵,赵长风疾驰而来,将婚事定了下来。

大雪从大理寺离开,当即就去了吉庆巷,只见这巷子悄无声息,不过几家人家,门口有的门子立着。她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写了“刘”的宅子,那门子见一妇人来回寻摸,倒是热心的问了句:“这位夫人,此处可不能随意走动,你还是快些退去吧。”大雪忙递了几串铜钱,问道:“小哥,可知道这吉庆巷的刘家怎么走?”那门子接了钱:“你找刘家?诺,就在那处,不过等闲人是进不去刘家的,你还是快走吧。”大雪忙道谢,只顺着那门子的指引看到了一处角门,只见那角门处青石铺地,厚重古朴的木门连漆也未涂,上下左右一个字也没有,连门也是紧闭的,当真是看不出来竟是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