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p>
同伴应了，再问道：“这一战……”</p>
“必败！”</p>
……</p>
整个大营都在沉寂中。</p>
呼噜声此起彼伏。</p>
赫连燕没睡，站在帐篷外，平静的看着远方。</p>
“指挥使。”</p>
赫连荣也没睡。</p>
作为负责甄别北辽消息的负责人，他此次也跟着来了。</p>
“没睡？”</p>
“睡不着。”</p>
“为何？”</p>
“澄阳城保不住了，让下官想到了潭州。当初也是如此，下官表面踌躇满志，心中却倍感惶然。直至兵败被俘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都解脱了。此刻下官想着，肖宏德大概也是如此吧！”</p>
赫连荣站在侧面，笑的很平静。</p>
“内州一下，北疆就不同了。”赫连燕说道。</p>
“北疆活了。”</p>
赫连荣感慨的道：“当初看国公，觉着也就是一隅之地的将才，没想到啊！这一番运筹帷幄，竟然把北疆从绝境中拉了出来。”</p>
“不再恨了？”</p>
赫连荣摇头，“家没了，人还在。下官此刻就一个念头，活着。”</p>
“城中有我锦衣卫的人手，按理，他们也该出手了。”赫连燕在琢磨此事。</p>
“此等事，要看运气！”在这一点上，赫连荣比赫连燕知晓的更多，“大将身边多护卫，刺杀不易。”</p>
“国公说，他的运气一向不错。”</p>
“是啊！”</p>
赫连荣苦笑，他自己都是杨老板的手下败将，也曾用老夫只是运气不好来安慰自己。</p>
“毋庸置疑，你的能力在锦衣卫中也是出类拔萃。可我却从不许你参与机密事，知晓为何吗？”</p>
赫连燕负手看着夜空。</p>
苍穹上，星河灿烂。</p>
“下官……下官虽说归顺了国公，可心中难免有些自矜，好歹，也曾是一州刺史。”</p>
“自矜不是错，错在你没有归属感。”赫连燕说道：“即便不许你参与机密事，可锦衣卫本就是机密衙门，你可懂这话的意思？”</p>
赫连荣苦笑，“下官今夜来寻指挥使，便是想说此事。”</p>
“哦！”</p>
“当初被俘，下官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等得知家眷尽数被宁兴流放到了绝地，下官怒了。那一刻，下官想的是报复。”</p>
“所以你在锦衣卫行事不是出于本心，而是恨意。这一点，我不取。”</p>
“下官的目标便是宁兴，可国公却迟迟不动兵，老夫失望了，有些浑浑噩噩的。”</p>
“国公行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p>
“是。”赫连荣叹道：“下官以为国公面对长安的压力，会选择蛰伏。可没想到的是，国公出手，格局竟然如此之大，想要拿下内州。下官，又看到了希望。”</p>
“你这样，很危险！”</p>
赫连燕回身，“锦衣卫第一要务不是做事，而是对国公的忠心！”</p>
“下官知晓。”</p>
赫连荣欠身，“这是下官的错。下官以往觉着国公会把精力放在长安那边。下官当初也曾琢磨过这个天下。</p>
北疆要想打破僵局，最好的法子便是拿下燕北城与南归城，如此，草原在握，有牛羊战马；有大片耕地，随后休养生息，坐观长安内斗，坐观宁兴内斗，蓄势待发……”</p>
此人竟然想到了这一步，算是人才。</p>
赫连燕微微点头，杀机少了些。</p>
“国公果然如下官所想，拿下了燕北城与南归城。故而，老夫觉着自己的仇此生难报，便有些颓废。”</p>
赫连荣突然笑了笑，“可谁都没想到，国公竟然要拿下内州。</p>
所有人都看到了拿下内州的好处，北疆这盘棋从此就活了。</p>
可所有人都没看到下面的危机。拿下内州，宁兴那边必然会把内斗的心思收敛些，皇帝会与林雅在争斗中合作，联手对付北疆。”</p>
“你想说国公冒进？”</p>
“不。”赫连荣目光炯炯，“这是大格局！”</p>
“说说。”</p>
“要想做大事，就得有大格局。掌控草原和耕地固然格局大，可北辽在侧，随时都能以大军压境。</p>
到了那时，燕北城与南归城顷刻间便成了齑粉，随即大军掩杀，什么耕地，什么牧场，铁蹄之下，都成了碎梦。”</p>
“你是说，仅仅如此，只是苟安？”</p>
“是。”赫连荣面露钦佩之色，“这个局面很难打破，下官想过，想来想去，唯一的法子便是休养生息，积蓄实力。”</p>
“攻打内州呢？”</p>
“一旦破内州，北辽的反扑……下官不敢。”赫连荣摇摇头，“可国公敢，以雷霆万钧拿下内州，下官突然发现，咦！这个局面，好似又不同了。”</p>
他负手踱步，“潭州林骏，内州肖宏德，此二人都是林雅的人。如此，林雅就控制了南地的两大州。</p>
可内州丢失，林骏在潭州就显得孤零零的。</p>
林雅会如何想？他定然会倾力帮助林骏扩张。</p>
可皇帝会如何想？他会不会搁置出兵北疆的打算，先把林骏给收拾了。如此，南地尽数在掌握之中……</p>
这个僵局，国公破的意外的精彩啊！”</p>
这些，赫连燕都没想到。</p>
“更令下官精神振奋的是，国公明知拿下内州会引发长安的忌惮，以及北辽的敌视，依旧毫不犹豫的出手。这等决绝，唯有一种可能！”</p>
赫连燕抬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赫连荣。</p>
“国公，意在天下！”</p>
“住口！”</p>
赫连燕低喝。</p>
赫连荣束手而立，但却没住口，而是放低了声音，说道：</p>
“下官，愿为国公前驱。”</p>
“攻伐北辽？”</p>
“不，纵横天下！”</p>
……</p>
黑暗中，捷隆微微摆手，几个锦衣卫悄然隐去。</p>
赫连燕说道：“今夜的呓语，我不希望有人提及。”</p>
“下官不敢。”</p>
“去吧！”</p>
赫连荣告退。</p>
赫连燕仰头看着苍穹。</p>
数不尽的星宿在苍穹上闪烁着，恍若一条银河。</p>
赫连燕喃喃的道：“郎君，你要这个天下吗？”</p>
……</p>
凌晨，杨玄醒了。</p>
他听到了隔壁帐篷里姜鹤儿的嚷嚷。</p>
“昨夜你怎地出去了？半晌才回来，带进来一股子寒气，冷飕飕的。”</p>
“我是有事。”赫连燕说道：“赶紧去伺候郎君。”</p>
“燕儿看看我的头发。”</p>
“哎！又翘起来了。你睡觉就不能老实些？”</p>
杨玄摸黑穿好衣裳，出了帐篷。</p>
姜鹤儿捂着头发出来，“郎君等等啊！”</p>
这个侍女不合格啊！</p>
洗漱，听着姜鹤儿嘀咕，杨玄觉得金戈铁马的气息随着少女的嘀咕少了许多。</p>
吃了早饭，杨玄去了大帐。</p>
“你说。”</p>
他就两个字，随后装神像。</p>
裴俭更简单。</p>
“今日破城！”</p>
大军出动了。</p>
半路，裴俭接到了消息。</p>
“国公领三千骑前出，越过了澄阳城。”</p>
——你只管放手攻打澄阳，剩下的，我来！</p>
士为知己者死……裴俭默然良久。</p>
抬眸，看着出现在朝阳中的澄阳城，喝道：</p>
“攻城！”</p>
谁都没想到，他不等投石机就位，竟然就令麾下攻城。</p>
麾下没想到。</p>
守军，更是没想到，甚至许多人在吃干粮。</p>
朝阳中，血色漫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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