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芸香再笑着让顾笙取了家里存的糖果炒货来大家边吃边说,整个家里就更热闹了。
一直到大家把明儿办流水席的各色事宜都商量得差不多后,三叔公才领着大家伙儿,打着火把说说笑笑的,各回了各家去。
赵铁生有意留在了最后。
待大家都散尽了,才有些畏缩,但仍掩不住欢喜的上前,小声与赵晟道:“阿晟,你真厉害,第一次上考场,就考了全县第一,爹……我真是太为你高兴,也太为你骄傲了。便是你爷爷奶奶、你祖爷爷祖奶奶在那头知道了,也肯定会高兴的,咱们家的祖坟这次真的冒青烟了!”
但儿子也变得越发陌生,越发威仪了,让他居然有种不敢靠近的感觉了。
想来,这就是村里人这几天说的‘官相’吧?
赵晟对赵铁生也有种越来越陌生的感觉。
明明曾经那么高大、那么无所不能又有担当的父亲,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么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行止畏缩的小老头儿?
然赵晟心里分明又很清楚,自己是因何不再觉得赵铁生高大、有担当的。
就算他不知道什么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当好一家之主,护好自己的妻子,让一个家家风清正,以身作则教育得儿孙都孝顺友爱,不是一个男人应该的吗?
不过陌生归陌生,赵晟瞧得这样的赵铁生,还是忍不住心酸。
片刻才强笑道:“爹过奖了,其实不是我厉害,主要还是我运气比较好,笙笙……我娘子也照顾我照顾得好。还因她给县尊家的老太太治病,县尊是个大孝子,考前那一个月,拨冗见我好几次,指点了我好多。不然我也考不了这么好,可以说我有今天,笙笙要占一大半的功劳。”
赵铁生见赵晟言语间对顾笙诸多维护,知道他多半还是记着当初他听了张招娣朱春花的话,以为赶走顾笙,家里就能回到以前的事。
嘴里直发苦。
他哪能想到,老四媳妇竟这么能干,这么有福气呢?
关键明明这福气一开始可以全家都享到的,愣是因为他这个一家之主做得不好,弄得家也散了,妻子也走了,兄弟之间只差都成了仇人。
唯一的安慰,也就是好歹老四母子几个到底还是享受到了这份福气,眼看日子已经过得很好,还将越来越好了,也算是庆幸了。
赵铁生想着,勉强笑道:“是啊,你媳妇实在是个能干的,你娘当初真是好眼光。以后就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安安心心念你的书考你的学,至于……他们几个,我会尽量不再让他们烦到你和你娘的……”
赵晟笑着打断了他,“爹不用管那些事,我和娘都能应付得了,您安心颐养天年就是了。也不用担心将来,我和阿秀肯定都会孝顺您的。”
本来该很高兴爹终于拿出了应有的态度来的,却发现心里几乎一丝涟漪都没有。
就像冬日的蒲扇、夏日的棉袄,都已经过了那个最需要的时候了,又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