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少不得又谦虚了一回,才端起知客僧奉上的茶,送到嘴边喝起来。
绝空大师等她放下茶盏,方笑道:“不知顾大夫特地来见,所为何事?老衲若能帮上忙,定不推诿。”
顾笙见他直接,也不拐弯抹角了,道:“是有一件事想请教大师,但不方便旁人听,所以……”
绝空大师便看了一眼知客僧。
后者立刻双手合十一礼,退了出去,连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小沙弥,也一并带开了。
顾笙这才道:“多谢大师。是这样的,我去年曾遭遇过一场大变,浑浑噩噩了好些日子,等终于清醒过来时,已经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也会了许多以前不会的技能。譬如我的医术,就是以前没有的,我的性情,也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当然,这些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就以为我是我。是我的亲人辗转找了来,告诉了我后,我才知道的。但我仍没想起以前的事,只是见到亲人时,心里很难过;见到以前的……未婚夫婿时,情绪更是波动很大,根本不受控制。”
“我就想请教大师,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怎么才能让我不受那些情绪的影响控制?毕竟都已经重新开始,回不到过去了,长此以往,对所有相关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我自己的身体,也实在吃不消,医者不自医啊!”
绝空大师耐心听顾笙说完,才缓缓点头道:“老衲听明白顾大夫的烦恼了。这样的情况,老衲早年云游时,也曾遇上过,说得直白一点,就跟那些话本戏文上的‘夺舍’挺像的。你虽然还是你,但又已不是你了。”
顾笙听绝空大师一听就明白。
还把话说得这么委婉,‘夺舍’,‘你虽然还是你,但又已不是你’,暗忖看来自己真找对人了!
忙道:“那大师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您曾遇上过的类似情况,之后怎么样了?”
绝空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上天既做了这样的安排,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顾大夫只要顺应天意,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也就是了,实在不必因此而烦恼。”
“至于老衲曾遇上过的类似情况,当时他也是希望老衲能为他解惑,老衲同样是这番说辞。他之后是什么情况,老衲不知道,毕竟老衲还要继续云游。但当时,他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事业有成,还是很满足的。所以顾大夫也大可放开心胸,顺应天意即可。”
是觉得顾大夫的事迹听着就不凡,今日亲眼见了人,果然是真不凡。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不凡法儿。
定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那些产妇婴儿母子俱损,好事变坏事,所以特地安排的吧?
顾笙听得暗暗苦笑。
她倒是也想放开心胸,顺应天意呢。
问题是,裴恪不肯呀,她的情况,也显然与绝空大师说的类似案例不一样。
万幸绝空大师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并没拿她当妖魔鬼怪,可见见多识广还是不一样……
顾笙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大师,那我见了以前的亲人和爱人时,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又该何解?我是很愿意放开心胸,既来则安的,可旁人的意志与情感,实在不由我控制。我理智上知道该当断则断,情感上却又不敢保证自己真能狠下心来。还求大师能帮我。”
绝空大师沉吟道:“应该是仍有执念,情绪才会一直残留着,不肯消除吧?顾大夫是见了所有的亲人,都会如此,还是只见了特定的亲人,才会如此?”